冯县令的府邸离县衙不远,轿撵走过两条街就到了。冯县令掀开轿帘,望了一眼西天。
残阳愈发靡艳,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从云间掠过。
冯县令踏着残阳回到自己的卧寝,刚摘下乌纱帽,赫然见屏风后立着一道人影,冯县令大吃一惊:“你是何人?”
那人缓缓从屏风后转出来,一缕斜阳穿过窗棂,映出来人冷艳的面容。
冯县令面色骤变,连忙抱拳行礼:“小人见过朱雀大人。朱雀大人,尊主老人家可还安好?”
朱雀淡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冯县令套近乎失败,面色微僵,额角上再次沁出冷汗:“请问朱雀大人此次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尊主有令,命你三日内除去萧承煜。”朱雀的声音和她的面容一般冷。
冯县令汗如雨下:“萧承煜身边高手如云,小人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朱雀大人在尊主面前美言几句,多宽限小人几日。”
“尊主的命令岂是说改就改的,尊主既下此命令,自有他的用意。”
“小人蠢笨不堪,还请大人明言。”
“眼下就有个好机会,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朱雀的眼中映着残阳的影子,浮起一片赤红的杀意。
“大人的意思是……”
朱雀冷笑一声,压低嗓音,与冯县令耳语了几句。冯县令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小人定不负尊主所托,完成此次任务。”
剿匪在即,萧承煜与林妙音温存的时间越来越少,好在这几日萧承煜心情愉悦,主导身体的都是温柔性格。
出发的这天,林妙音亲自为他披上盔甲,殷切叮嘱:“承煜哥哥,一切小心。”
萧承煜握住她的手,吻着她的手背,低声道:“等我回来。”
林妙音犹豫:“我真的不能一起去吗?我会武功,可以帮你杀敌。”
萧承煜微笑:“你在,我会分心,乖,留在别院。”
不管是什么性格的萧承煜,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都说一不二,若是别的事,林妙音撒娇卖萌,兴许他就心软了,唯独涉及性命一事,萧承煜从来不会由着她的性子。
这次他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怎么可能会允许林妙音以身犯险。
林妙音只好点头,目送他离开。
萧承煜和谢飞鸾都走了,拥翠山庄少了这两人,一下子冷清许多。林妙音心中记挂着萧承煜的安危,坐立不安,索性跳到一棵碧树上,眺望着白云山的方向。
只见山脉绵延起伏,层峦叠嶂的深处,滚滚浓烟直上云霄。
风中隐隐传来厮杀声。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都怕被这场血战波及。
……
……
待到厮杀声渐歇,硝烟散尽,血色残阳已染红半边天。
与别院有着一墙之隔的青石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马蹄声杂乱无章,无端叫人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林妙音听见马蹄声,飞快地朝着前院奔去。院门向两边打开,发出“嘎吱”一声回响,数道人影从院外冲了进来。
冲在最面前的是谢飞鸾,谢飞鸾神情焦灼,满面狼狈,边跑边喊:“快传大夫!快点!”
他身后背着一人,那人盔甲残破,浑身染血,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看清他的面容后,林妙音眼前黑了一黑,几乎站立不住。
谢飞鸾背着重伤昏迷的萧承煜,冲进屋内。萧承煜的胸前中了一支箭,伤口血流不止,众人手忙脚乱替他止血。
林妙音将一盆又一盆清水送进屋内,又一盆接着一盆将染了血的水送出屋去。
靡艳的血色在水盆里缓缓漫开,刺激着林妙音的神经。
林妙音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明明心中已经慌张至极,手上的动作却有条不紊,直到大夫说了一句:“血止住了。”林妙音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找回自己的魂儿。
林妙音手脚发软地立在榻边,与缥碧一同在大夫的指导下,替萧承煜将身上的血衣脱下,换上干净的衣裳。
萧承煜的腰间还系着林妙音送的那条腰带,腰带染上鲜红的血色,看不出来本来的模样。
林妙音看到这条腰带,眼眶微热,她伸手将腰带解下,搁在血衣的旁边。
萧承煜还昏着,血好不容易止住,为了避免伤口崩裂,所有的动作都需要小心翼翼。
林妙音满脑子都是萧承煜的伤,连缥碧起身收拾血衣,将腰带一同收了,她也未曾注意到。
“侯爷需要休息,留下一人伺候即可,其他人都散了吧。”大夫站起身来,对着谢飞鸾道,“谢大人放心,只要熬过今夜,侯爷的伤势便再无大碍。”
“我留下。”林妙音抢先道。
谢飞鸾道:“好,你留下。”
他是萧承煜的左膀右臂,说出的话,几乎等同萧承煜的话,况且萧承煜现在重伤未醒,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首先就会问责伺候的婢女,其他婢女巴不得别人独揽这个活计,自是没有异议。
大夫走后,其他人也跟着离开,房间内只剩下谢飞鸾与林妙音二人。
萧承煜身负重伤,谢飞鸾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上还穿着染血的长袍,衣袍的下摆残留着被火舌卷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他的手背、脖子、面颊不是剑痕就是灼伤,可见这一战的惨烈。
林妙音瞧着他惨白的脸色,低声道:“谢大哥不如先处理一下伤势,侯爷这边有我照顾,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无碍。”谢飞鸾声音沙哑地开口,“只是小伤,死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