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跟踪,聂增花了一刻钟确认这一点,随后回到官宅附近,潜伏在正对大门的一座屋顶边缘,与屋脊融为一体,命令自己抛下一切想法,专心致志执行任务。
天空有点阴,十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了,聂增没有专盯一处,反而尽量放松,只注意移动的物体。
院子里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半个时辰之后,彻底归于黑暗,远处传来报时的锣声,子夜已过,还是没人出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行动了,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三人大大方方走出宅门,互相交谈,原来是某个小门派的弟子,受命出来巡视,颇有些怨言。
聂增没有上当,这三人语气轻松,可是一出门就东张西望,显然另有目的,他将身子缩成一团,一般人即使看在眼里,也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大活人。
三人慢慢消失在黑暗中,聂增仍然不动,他刚才已经摸清了附近的道路,知道如何最快地追上目标。
两个人返回,不再闲聊,而是非常认真地四处查看,身法极为敏捷,聂增正纳闷,不到十步的地方,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掠过,第三个人跳到街上,冲另外两人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聂增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三人刚刚显示出不凡的身手,绝非普通门派弟子。
其中一人拱手,转身再次离去,另两人望着他走远,然后朝反方向巡视。
聂增不敢动,心里默默查数以计算时间,等得越久,待会他要搜寻的范围越大,如果那人施展轻功的话,想找到目标就更难了。
数到三十的时候,聂增不能再等了,刚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追上去,从院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这人轻功颇佳,落地无声,迅速跳上街对面的屋顶,从离聂增不远的地方跃过。
跟踪第一个悄悄离开宅院的人,这是顾慎为给他的任务,聂增此时却面临选择:第一个消失的人显然是苗三问那群江湖人中的一位,他没有印象,第二个人相距近一些,他认出对方的身份——崆峒派监门大弟子周羽清。
聂增必须在一瞬间做出决定,他贴着屋顶,跟踪周羽清。
跟踪一位高手绝不可离得太近,聂增忽快忽慢,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视线范围之外,偶尔追上去望一眼,推测周羽清的行进路线,这没有多难,一般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轻易不会改变,周羽清显然不喜欢飞檐走壁,很快就回到地面上,顺着街巷前行,这让聂增更容易跟踪了。
聂增有一种直觉,周羽清也有跟踪目标,很可能就是那第一个消失的人。
跟出三条街的距离之后,他的猜测得到证实,周羽清也开始忽快忽慢,偶尔停下观察,技巧非常熟练,若不是背后的情况过于大意,聂增觉得这位崆峒派弟子可以当杀手了。
金门关不大,聂增跟着周羽清出了城墙,因为小阏氏骑兵杀来,城外居民大都搬进城内,户户冷清,有些人家甚至连门都没关。
周羽清停下了,藏在街角,贴墙站立。
聂增发现一个问题,他没办法瞒过周羽清跑到前面去,因此无法得知第一个人进了哪一家、和谁会面。
他想起顾慎为说过“活着回来”,而他的确很想活下去,于是耐心地停在斜对面的屋顶上,从这里居高临下,恰好可以俯视街角,周羽清虽然躲在暗处,只要一动,还是可以被发现。
到了考验耐心的时候,周羽清暴露出他与杀手不同的地方,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他动了四次,虽然只是轻轻挪动脚步,仍然是不小的破绽。
周羽清跟踪的人出现了,果然是之前离开宅院的小门派弟子,聂增认得他的走路方式。
那人大概没料到会受到跟踪,所以走得很快,他已经完成任务,正准备回城。
周羽清又动了一次,聂增明白了,原来崆峒派弟子是要搞暗杀。
不过中原的“暗杀”跟西域不是一回事,两人相隔十几步的时候,周羽清居然从隐身之处走出来,站在街头,拦住去路。
那人一惊,伸手握住剑柄,对视片刻,发出短促的笑声,“原来我还是没有瞒过你。”
聂增猜出这人的真面目了,他可不是小门派弟子,而是嵩山派掌门姬扶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