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坏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飞出十几步远,重重跌在草地上,发出破裂似的响声,上官飞急忙跑过去查看。
施青觉没有阻止,对黑暗中的上官成说:“床上分男女,战场上分死活。”大概是觉得这句教导有点超前了,他又补充道:“当然,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练好武功,将生杀予夺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嗯。”上官成重重地应道,将和尚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上官飞抱着南宫坏走回来,将她轻轻放在毯子上,跪在边上,身子抖个不停。
南宫坏的半边脸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鼻孔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看来活不了多久。
一名匪徒跳下马,拔出匕首,走到篝火边上,低头看着伤者。
“还要干嘛?”上官飞抬起头,气愤地问。
“割人头。”匪徒平静地说,语气就跟借路一样,“麻烦让一下。”
“她已经……就不能等一会吗?”上官飞的勇气是有限度的,施青觉展示出狠辣无情的手段之后,他再也不想与之交手,只是希望能为南宫坏做点什么。
匪徒向和尚看了一眼,“只等一顿饭的时间。”说罢收起了匕首。
数十名匪徒纷纷下马,有人放哨,有人铺放毡毯、摆设酒食,他们奔波了一天,也该休息一会了。
两名匪徒很快找来许多木柴,填到火堆里,将四周照更亮,南宫坏的面容也因此显得越发惨不忍睹。
上官飞低声抽泣,一半是伤心,另一半是恐惧。
他的这种表现令匪徒们不耻,没人搭理他,反倒有人端着酒肉送到初南屏身前。
初南屏没拒绝也不感谢,接过一大块腊肉,扯成条慢慢咀嚼吞咽,酒却不要,只喝自己随身携带的清水。
与一般的匪帮不同,跟铁山从前的习惯也相反,和尚喜欢安静,即使是喝酒吃肉的时候也不吵吵嚷嚷,因此所有人都静静地吃喝,偶尔有人起身去替换放哨的兄弟,也不需要施青觉安排,一切皆有定规。
离开京城已经五六天了,上官成对和尚的铁腕和匪帮的井然有序印象深刻,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上官飞呆呆地望着那张面目全非、生气渐失的脸孔,身上感到一阵阵发冷,复仇与恐惧的情绪交替出现,慢慢地他的心平静了,脑子里浮现小时候在石堡里的生活,虽然要承受妹妹与上官雨时的欺负,那仍然是他最怀念的一段岁月。
一切都将失去,上官飞忽然间有点理解雨公子死后妹妹发生的变化了,“这是报应吗?”他喃喃自问,发现有人挡住火光,抬头看到了上官成。
上官成送来一大块肉和半皮囊酒。
上官飞好像不认识似地盯着他,接过酒肉,说:“你跟龙王长得越来越像了。”
上官成听无数人说过类似的话,可笑的是,他总共没见过龙王几次,印象极为模糊,反倒是独步王的形象,仍然清晰地留存在脑海里,“你认识她没有几天吧?”
十二岁的上官成说起话来像是成年人,对那张破碎的脸也没有产生畏惧,上官飞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点,手里拿着酒肉,一口也没吃,轻声说:“交情不在长久,有些人相处一辈子还是形同陌路,有些人看到第一眼你就知道那是你一直在等的人。你等过什么人吗?”
“没有。”上官成有点生硬地说,他等过许多人,独步王、龙王、母亲罗宁茶、韩芬,可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来找过他,令他的梦想成真。
施青觉却意外地来了,这是上官成接受邀请的另一个原因,在他拥有的诸多王号当中,“铁枪王”最不起眼,现在却是他最感兴趣的。
“以后会有的,你现在还小,以后会有的,到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人比你所拥有的一切都重要。”
上官成不理解这些话,只是确信“九哥”跟传言中一样,是个娘娘腔,“你不打算替她报仇吗?”
“报仇也不可能让她活过来。”上官飞可怜巴巴地说,举起酒囊,猛地灌了一口,“报仇只会让自己活得更痛苦,因为你没办法忘记。”
上官成更加听不懂。
匪徒们吃得差不多了,正在收拾东西,施青觉站起身,迈步走到南宫坏身边。
“不能等她死了吗?”上官飞哀求道,早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放弃大部分尊严,这时连最后一点也不想要了,“她活不了多久了,我可以出钱,我在璧玉城有许多钱。”
“何必让她忍受痛苦呢?”施青觉说,他比上官成更能理解“等人”的那番话,他曾经等到过,也曾经失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