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一套二石大黄弩,并非重步营开销巨大的主要原因,无论大黄弩多么昂贵,配备之后都能使用很长时间,只是最开始的时候会多花些代价,博古大戟士的特制武器花销并不比大黄弩少到哪里去。真正令李儒欲哭无泪的,是重步营的薪俸。
凤翔重步营的薪俸,竟是博古大戟士的四倍!
这才是凤翔军费庞大的根本原因!
面对李儒气急败坏的质询,陈宫刚说了一句,李儒就只能抱着脑袋装驼鸟:“凤翔薪俸很高,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李军师不会没有耳闻吧?在我们凤翔,只要为领地勤奋工作,都能享受优厚的福利体系,并定期获得极高的报酬,凤翔城最大的支出项目,永远是领地军民的薪俸。”
谁都知道凤翔薪俸高福利好,但李儒压根没有想到,居然好到这样!
“凤翔的薪俸水准很高,就算收入最低的初级农夫,只要平时稍稍节俭一点,工作之余穿着丝绸衣衫闲逛的情景并不稀奇,农夫尚且如此,其他各行各业的薪俸条件,自然不用我多说了。实际上,由于领地长期以来经历过数十场大大小小的战争,在凤翔,成为一名军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结束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爆发。所以,战士能拿到的薪俸远比普通民众高,比中级工匠还略高一点,阵亡还有丰厚的抚恤金。”陈宫不紧不慢地说着。
李儒点头表示理解,不胜嘘唏道:“原来如此,难怪凤翔城的战士薪资水平远超常人,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若没有这么高的待遇,谁肯提着脑袋玩命?只是,军费如此之高,阿牛城主应该很头痛吧。”
“李军师错了!”
陈宫无比严肃地望着对方,面上隐隐现出几分怒容。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为平复了一些,陈宫才缓缓地、一字一字地说道:“凤翔男儿对成为一名战士有着极大的热情,每一次扩兵,征兵现场都是人满为患,报名参军的人数,永远都比我们需要征召的人数多上好几倍,每次都能在征兵现场看到,很多落选的青年泪流满面,久久不愿离去。”
“军队优厚的待遇,并不是他们踊跃报名的主要原因,我说过,最普通的凤翔农夫都能穿上丝绸,如果他们想要更好的待遇,完全可以选择学习某项技能,那样安全得多。既然任何一个职业都能生活得很好,他们何必冒着巨大风险,加入阵亡率非常高的凤翔军?在我们凤翔发展初期,曾出现过年轻力壮的工匠人才报名的情况,以至于主公后来不得不采取某些强制手段,那些工匠参军又是为了什么?”
“是忠诚!是责任!”
“在凤翔人看来,保卫领地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请您不要,诋毁他们对领地的赤子之心!”
此前的交涉中,大家虽然针锋相对,但陈宫一直表现的很克制,但正直的陈宫现在明显有些不快,白净的面庞上多了几分血色,脖颈和眼睛两侧太阳穴位置,隐隐有青筋在欢快地跳动。
就因为李儒那句话。
李儒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因为陈宫的愤怒,而是陈宫在驳斥自己时,谈及凤翔人和凤翔军时的骄傲与自豪!
发自内心,坚信不移,近乎虔诚!
李儒隐隐有些理解陈宫为何会这样大光其火,对现在效力的博古,他自问自己无法做到,但他能懂。以李儒的识见和才智,一眼便能看出陈宫所讲是否言不由衷,“这位陈副城主,对凤翔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啊。。。”
既然陈宫的感情发自内心,那么,他先前关于凤翔人踊跃入伍的描述,自然也是真实的,这不禁让李儒感到有些心寒。人心可用,凤翔城上下一心,难怪历经风雨而不倒,难怪能在一次次惨烈的战斗中屹立不倒,难怪能挫败一个个阴谋、一场场攻击!
李儒不禁有些佩服阿牛了,真心实意的佩服。
能让如此多的文武英才心甘情愿地为其效命,能得到领地百姓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作为一名领主,还有什么遗憾?
“抱歉,我刚才失言了。”李儒正容道。
陈宫默然点头。
“聊了那么多题外话,可以回到正题上了。想必李军师现在已经明白,我们为什么给你看这份资料,如果你还需要了解更多,我还可以将洛阳山字营的资讯对你公开,但是,其他参战部队的情形,我们是不会披露的。”
别的参战部队,无论飞翼营、先登死士和雷霆骑,都是凤翔的主战部队,绝非重步营可以比拟,也没有可比性,李儒自然也是明白的。不过,陈宫毫不在意地将重步营基本信息坦然相告,也从侧面说明,重步营在凤翔的战斗序列中,地位并不高,这个发现,再次让李儒感到阵阵揪心。
与重步营同级的磐石军团,可是博古的第二主力!
李儒苦笑道:“当然明白。”
“陈副城主是想借这份资料告诉我,凤翔的赔款提案有理有据,并非胡乱开口,但我以为,其中必然是有水分的,有些项目值得仔细商榷。比如,贵方助战的枫叶军和火云军,军费水准不可能也与凤翔一样吧?还有,就算没有这场战事,凤翔同样会为自己的军队支付正常薪俸。。。”
陈宫毫不客气地打断李儒,道:“盟军的薪俸水平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将士是因为帮助我们凤翔才流血牺牲,凤翔军得到怎样的补偿,他们也应得到同样的补偿,他们的生命同样宝贵。”
“至于凤翔军的正常薪俸。。。嘿嘿,李军师曾在董公帐下效力多年,战场上的规矩,就无须在下跟你细细道来吧?作为战败方,博古是不是该有些战败者的觉悟呢?”
李儒面上一红,避开这一话题,指着提案中另一款悲愤地道:“陈铄副城主被掳期间的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八十万金?”
“那是打八折后的价格,最初我们打算索赔一百万。主公临时将青春损失费给取消了,嗯,主公太厚道。”陈宫撇了撇嘴。
李儒直直地注视着陈宫,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凤翔人的报价虽不能全是信口开河,敲诈勒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并且,看样子凤翔对这一方案并不打算过多让步。给自己看具有保密价值的资料,其实也是想告诉博古,“不要再多废话,乖乖签字吧。”
凤翔不愿意在这些问题上过多纠缠。
不知为什么,李儒那种奇怪的猜测更加明显:凤翔是真不怕博古赖帐,在赔款方面表现得咄咄逼人,貌似有想激怒博古撕毁协议的动机在内!
一念及此,李儒很快有了决定。
“陈副城主说的没错,战败者应该有战败者的觉悟,何况战争本就是由我们挑起。然而,前面那两场战争,博古损失之惨痛,远在凤翔之上,为了邀约吕布和某些诸侯助战,博古也付出了沉重代价,贵方提案中的金额又如此巨大,恕我直言,博古没有足够的赔付能力。”
“你们有。”
陈宫淡淡道:“博古在司隶四处征战,也不知掠夺和征服过多少异人领地,积累下来的财富多不胜数,我不认为,这两场战争就让博古长久的积蓄全部化为乌有。当然,博古重建也需要很多资金,如果贵方资金不够充裕,我们也接受另一种形式的补偿,算是一种折衷方案。就算贵方一文钱也不愿拿出来,采用折衷方案也能轻轻松松还清赔款。”
李儒心知不妙,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询问。
“工匠,拿你们的工匠来换!或者,张颌将军或李军师转投凤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