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竹……浣竹……”她在床上不住喊着, 直到嗓音嘶哑都没得到一声回应, 她喊得嗓子冒烟, 渴得不行, 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身上的痛令记忆渐渐回笼,她喃喃念着沈如意, 充斥着滔天恨意。
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吸引去了目光注意, 她费劲抬起了手顾不得身上牵扯到的伤处只想一饮而尽却看见杯盏缓缓倾斜, 在她眼前倒了个干净。
宋筠溪生生气得发颤,想看看是哪个胆大的丫鬟, 却看到一张让她寒颤万分的脸, 来人张了张嘴却是发沙哑难听的啊啊声, 带着古怪痛快的笑意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过来……”宋筠溪惊恐,奈何身子动不得,险些痛昏过去。
“以后, 她就是侍候你的丫鬟,听说她以前便是照顾你的,想必你用着定是顺手。”封墨台的声音于房中幽沉响起,仿佛只是来确认她是死是活,眉眼间不掩恨意。
浣碧见着是封墨台,便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一边,并没有被抓到的窘迫慌张,如此淡然极容易让人联想是出自封墨台授意的,亦或者,他是知情的。
宋筠溪啊啊嘶哑低吼,眼泪流干,就那么直直干涩地凝着。就仿佛,那个孩子没了,他对她的感情也消磨了……然心底却渐渐清楚,像他这样的人爱得只有他自己,从始至终,她就是个笑话。
也诚然,封墨台与林夫人达了某种协议,如今看着宋筠溪这般,心中也全是咎由自取这四字,而林夫人那……
“林瑶,林家待你如此好,却没想是养了一头白眼狼,你那姿态做派学得再像如今看来都令人作呕极!”
宋筠溪瞳孔陡然收缩,瞪着他,面上神情悉数化作狰狞,双眼暴突布满血丝,“我令人作呕?可你当初不就喜欢我那样子!可不见你有多正人君子,对林瑶有多不离不弃!”
封墨台被指,因浣碧的在场现了一丝尴尬,更是恼怒,咬牙切齿:“当初是你勾引,我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少给自己找借口,就我认知里,林大哥不会,你弟弟更不会,独独是你,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在别院藏的那人……”
“你对荷香做了什么!”封墨台气愤的神情一转,腾起一股后怕惧意来。
宋筠溪看着他紧张模样,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眼泪却是不停,糅合脸上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画面,也不知是从何来的力气,宛若地狱来的恶鬼般半爬起在床上,直视着封墨台的方向,最后凝成一个怪异笑容,“我怎会让那贱婢生下你的孩子,当然是……”
她话未完,可意思尽了。
封墨台神情大变,不可控地猛地提起她的身子,生生要捏碎她一般,“你对她做了什么,那孩子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现下可不已经是生不如死了么——宋筠溪感受着浑身仿佛要被拆裂的痛哭,瞧着他着急样子生起一股扭曲的报复快感,逐字逐句道,“不单是这个孩子,是以后,都不会有了。我不能生,你就咳咳……陪我一道罢。”
在封墨台手上力道渐是收紧,她快承受不住之时,犹是挑衅问,“我那绝子汤好喝么哈咳咳——”杀了她罢,如今这样,还不若死了解脱——
封墨台看着紧咬着牙阖上眼的宋筠溪,不觉心中恶寒阵阵,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面上仍闪过一丝不置信,可再见宋筠溪此时神情恍若早存必死之心,又因她的这番话一一应实了自己这段日子的怀疑……封墨台心内只剩下滚滚盛怒,手下的力道也是越来越重!
“啊啊——”在一旁的浣碧见情势愈发不可收拾,不顾礼数的出声制止,上前扭打封墨台的手臂企图叫他松手。
宋筠溪却浑然不觉自己身处生死一线的危境,反而弯起嘴角露出笑来,显得异常平静而讥讽。
封墨台恨急此人心思歹毒,她越是求死自己却越是不想如她的意,心念一转反而松开了此人,狠狠的将人扔在了床上。“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得这么容易!”
“宋筠溪,我要叫你生——不——如——死!”他的每一个字都从齿缝间碾过,淬满了恨意,化成呼啸的利刃直刺向宋筠溪。
宋筠溪撑在床上大口喘息,看着那人愤怒摔门而去的背影,眼泪默默。她是缘何落到这境地的,然看着浣碧靠近,却知道这一切远远不得结束……
……
两边的院子其实隔得不远,封墨台闹出的动静,沈如意这边都能听到稍许,不过未放了心上。宋筠溪落到如今下场,无需她再做什么,便已经够凄惨的了。
“最可惜的还是那位林小姐,就这么被白白害了命,大少——那宋氏真不是个好东西!”红隙给沈如意泡了一壶花茶,清淡的茉莉香与清幽的绿茶香融为一体,恰如其分。
沈如意专注于手上的活儿,哼应了一声算作回答。
“那位林小姐要是嫁给大少爷才叫坑呢。”红隙又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道,一壁眯起眼,“哪个像咱们小姐这么好,又嫁了个这么好的姑爷……”
沈如意正觉得她嘴甜过分的时候就瞥见门口突然多了一抹墨色颀长身影,倏然陷入沉默,余光里扫过红隙,后者诚然一本正经,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掩不住的鬼灵精。
宛桃好笑将人拽了出去,照往常那样将空间给二人。
“今儿回来得有点早,小皇子那没留着你?”沈如意暂且将针线搁下,凝向来人,这人受四叔所托给小皇子宁怿当教学师傅,小皇子好学,所以时常这些时日常常回来晚,她便趁着空闲捡了针线活儿做。“大粽小粽刚喝奶,还在奶娘那……”
“三婶想他们了,刚刚差人来接了去。”
“……”真是接去的……而不是你打包送去的?!
大抵是沈如意脸上怀疑神色太过明显,封晏挑了挑眉,径直往她身边去,便在她旁边躺下了,“太闹了,我最近比较累。”
沈如意瞧着他脸上的疲色,当即就心软了,“还是先泡个热水澡,去去乏,我记得之前还有些参片……”
“让我抱一会儿。”封晏却是直接揽住了人阻了她忙活。听着她日常细语,朝堂的尔虞我诈,弯弯绕绕都烟消云散,只余下这人温言细语的慰借,熨帖心底。看着她手上已经半成型的小坎肩儿,绣着大朵精致花卉,“是给啾啾的?”
“嗯。”沈如意点头,取了予他瞧,“姑娘家的袄子是不是更好看,每次一摆弄都停不了手,当初怀的要是龙凤胎就好了,瞧着沈啾啾软软的,就特别想再要个女儿。”
封晏眯了眯眼,下巴抵着她的肩窝睨着,“有啾啾就够了,再来一回我怕是我受不住。”
“那是宋筠溪捣乱的,再说是怀了两个,应该不会再有这种好运气罢……”沈如意实则早就盘算着再要个像啾啾那样的女娃娃,天天给穿戴打扮,贴心小棉袄的,不过是见封晏这阵子累才没开始付诸行动,可听着封晏那想也未想的拒绝态度,又不由低落几分,重新操持起针线将今个的收尾做了。
“对了,我最近不出门,便不用给我派人手保护了,是什么人要对封府不利么,可揪出来了?”沈如意突然想起道,“倒是你,自个出门的时候当心些。”
封晏听她骤然岔开,抚向她腰窝的手一顿,“嗯。尚未查到,留在府里也好。”乌蒙族的事他只稍稍提了些,却想不到她如此省心通透。
沈如意正好好说着正经事,却不料他把手伸进了衣服里,冷不防受惊针戳了指尖登时沁出一颗滚圆血珠来,连忙含住。一壁美目嗔怒看向,含糊埋怨,“也不看着点!不是累了么!”
“自从有了大粽小粽,你冷落我多久了。”封晏凝着她吸吮细白手指的画面,喉结微动,忽而道。
“……”
“大粽小粽的衣服手帕鞋子都是你亲手制的,我只有一个同心结。”说起来还有一丝小委屈。
“……”沈如意看着他腰间的配饰,“两个。”脏了换着戴。话说完,自己都禁不住笑了起来,“羞不羞,和自个的儿子争风吃醋。今个晚上也是有预谋把人支开的?”
封晏被戳穿,一派坦然,眸中狼光大盛,将人扑倒在了床上,贴着她的耳鬓厮磨,低低呢喃带着些许蛊惑意味,“夫人不是想要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