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庆帝先是给卫太后请过安后,便端坐在她下首开了腔“今日这是唱的哪出儿?怎么都来了?”
没人答他,底下的妃嫔一个个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说话。
姚贵妃也在,一身素衣,规规矩矩的在下头,怯生生的不敢看庆帝,她怎知自己是哪里惹得陛下不快,还是安分缩着为好,又抿了口茶水,崔嬷嬷见她喝下茶水,将眼睛收回,继续盯着地上锃亮的大理石地砖。
庆帝瞥姚贵妃一眼,眉头蹙起,带了些厌烦。
倒是卫太后冷哼一声,白嫩的手狠狠拍了那凤椅“带贤妃上来。”
底下云妃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声,眼底闪过一丝异色,玉婕妤替她端茶顺着气。庆帝见云妃不胜娇弱,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又躁动开,温声关切了几句,转头便瞧见贤妃由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扭送着入了殿。
她甫一入殿,整个殿内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只见贤妃一身素白丧衣,头上簪了一朵白色绢花,身形瘦削,竟至形销骨立的地步,踏着灯火辉煌,宛若天宫妃子自九霄而来,衣决飘飘,只手里捧着一尊灵位,大半夜的倒叫人心神为之一寒。
卫太后见此情景也未让萧华予回去避一避,她是有意带着孙女看这些的,将来有一天早晚要适应,还不若现在就开始接触。
“贤妃,你这是作何?”庆帝眉头一凝。
只见贤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听着都叫人生疼,她却眉眼冷淡,未改丝毫神态“陛下,臣妾有罪。”
贤妃随着庆帝十几年了,往日情分不浅,庆帝素来怜香惜玉,又怎么能忍下心,欲要下去扶了她起身“爱妃快快请起,你素来纯善,又何罪之有?”卫太后冷眼瞧着,不做动作。
贤妃挣开庆帝的手,依旧捧着萧常明的牌位,一双浅色的唇缓缓轻启,一字一句的敲在殿中众人的心头“臣妾谋害皇嗣,其罪为一。当诛!”她双眼雪亮的像把刀直视着庆帝,似是能摄人心魄,庆帝呼吸一窒,忍不住退了几步。
满殿内都是嫔妃小小的惊呼与抽气声,座上的姚贵妃心思一转,目眦欲裂,疯了一般的就要扑过去,不过被嬷嬷们按在椅子上,只身子不甘的扭动着。
嘴里厉声叫骂,活像地狱出来的厉鬼“贤妃!吕氏!你害本宫孩儿,你不得好死!陛下!陛下!”卫太后嫌她实在聒噪,让人堵了她的嘴。萧华予有些怕的抱住了卫太后的胳膊。
只听贤妃继续道“臣妾性善妒,其为罪二。当弃!”庆帝脑袋里乱哄哄的,像是无数的飞虫钻进里头振翅嗡鸣一般,他跌坐会座上,满目不可置信。
“你……你如实说来!”庆帝手脚冰凉,颤抖着指向贤妃,他怎么敢相信,平日里胆小淑慎的贤妃能做出谋害皇嗣之事。
“自大皇子去后,臣妾对姚贵妃怀恨在心,又因妒忌她常年圣宠不衰,这才生了不轨之心。自温慧皇后去后,承蒙太后信任,将宫中采办大权交予臣妾。
臣妾利用手中权力之便,命人私自夹带瘟疫孩童所用过的物品,接机将那物品沾了八皇子的身。这才使得八皇子、十公主、十二公主、十三公主染疾。”
贤妃不紧不慢的说完,似是在讲述一件极为普通之事,有胆小的嫔妃似是要被吓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第十八章
只听得贤妃继续道“臣妾必定要让姚氏承受同等丧子之痛。然,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今日特来向太后与陛下请罪,请陛下与太后惩治。”她双手交叠,缓缓俯身一叩。
庆帝闻言,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为子便可这般心狠手辣?他目光无意间移向了贤妃身旁的牌位,上面萧常明三字像是在他心口处狠狠的一击。
他不常见他这个大皇子,只有些微薄的印象,母后说常明的性子像极了自己。
庆帝嘴唇嗫喏的半刻,终还是朝着上首的卫太后开口“后宫之事,但凭母后定夺。”
姚贵妃挣扎着要起身,被一甘嬷嬷按下了,只不住的干嚎,泪水沾了满脸,越发显得苍老,与一旁的丽妃对比鲜明。她四十多岁,自是比不上十几岁的女子来的娇美,加之近来受的打击太大,愈显颓态。
卫太后似是疲惫至极,倚在凤椅上,满目皆是失望的望着下首的贤妃“贤妃,你是哀家亲自指给皇帝的,哀家如此信任你,你实在太教哀家失望了,谋害皇嗣,给给你的胆子!”
庆帝也转过头去不再看贤妃一眼。萧华予年纪小小,感受到了四周气氛的凝重,坐在自己的那处握着手不出声。
贤娘娘害了八皇弟,为什么?
“臣妾不后悔,姚氏能害臣妾的大皇子,臣妾为何不能报复回来,定要让她同臣妾一般受到这挖骨噬心的滋味才好。”贤妃缓缓陈述。
众人一听,倒是从其中品出些旁的味道,贤妃这是将姚贵妃也拖下水了,她落不着好,姚贵妃也别想,若是太后惩治她的罪,便不能放过同样谋害皇嗣的姚贵妃,否则有失公允,难以服众。
只是陛下素来偏爱姚贵妃,只怕贤妃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管怎的,贤妃能拉姚贵妃下马最好,她们心中暗暗期待。姚贵妃停下了叫嚣,有些害怕的往椅背处缩了缩。
卫太后抚了抚衣袖,目光低垂,片刻后方才叹口气,极为痛心道“贤妃谋害皇嗣,其罪当株连九族,但念其素日温善,又伴驾多年,只赐条白绫自我了断罢。贤妃,你可认?”
贤妃又一叩首“臣妾,自然是认的。只是有一言不吐不快!”未等卫太后应允,她便自顾自说起来
“臣妾谋害皇嗣,自是罪该万死,但姚氏她罪当诛九族!大皇子,先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遭她毒手!求太后娘娘秉公,治姚贵妃之罪,臣妾只有先看着姚氏死,才能死的甘心。”
卫太后手上微微收紧,转头去看庆帝,低声问道“皇帝怎么看?”
庆帝瞥了一眼几欲癫狂的姚贵妃,有些犹豫“这……姚氏有什么要说的?”
崔嬷嬷心里掐着时候,药效估计是上来了,打了个手势,让人将姚贵妃口里塞的帕子取出来。
姚贵妃解开了束缚,瞪大了眼睛,疯了一般的哭喊“臣妾不认!不认!不过是那些下等嫔妃生的孽障,弄死就弄死了,常洛不一样啊!他是太子!常洛不一样啊!陛下!”她哭喊着就要去抱庆帝的大腿。
众人以帕掩面,姚贵妃这怕是疯了,这等话怎么敢说出口?
卫太后面无波澜的搂着惧怕的萧华予,给崔嬷嬷打了个眼色,崔嬷嬷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庆帝气急,一脚踹开了扑上来的姚贵妃,他面色胀的像是猪肝色,胸脯起伏剧烈,毒妇!毒妃!她是癔症犯了罢!本想念着情分保下她!
姚贵妃这些日子本就茶饭不思,身体瘦弱了一大圈,怎么经得起庆帝这一脚,当即被踢开两步远,撞翻了她身后的椅子,呕出一口鲜血。
姚贵妃不甘心的哭喊着挣扎着又要去庆帝那处“陛下!陛下!你快赐死吕氏,快赐死她!您忘了当年的事了吗?您不爱贞儿了吗?”庆帝闻言脸上挂不住,更是一阵铁青。
崔嬷嬷带着一个宫娥上前拦她,慌乱中将姚贵妃原本饮的茶盏尽数撞洒到了姚贵妃身上,青花茶盏在大理石地砖上碎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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