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才是太尉大人的命脉。”
她的声音冷静异常,道:“纵使当初王邈盘踞颍川,带甲三万,宋氏还是能够联通赵彪,使其攻克颍川,高门世族可以没有赵氏,但是赵氏不能失去高门,何况宋氏为高门之首,赵家基业也尚不牢固,赵翊行事乖张不受礼教,自接任以来,世族们私下都颇有微词,倘若宋家真能振臂一呼,倒戈相向,那么与赵家合作的世族也会四散,太尉大人的败亡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这一点夫人作为邓氏应该比谁都清楚。”
邓家家道中落,然而仍能得以在江东立足,除了她的父亲留下的一些能征善战呢老臣,最重要的便是江东陆氏和以周蒙为首的部分周氏的支持。
只有邓家与江东高门互为表里,邓家在江东的政权方能永固。
邓节完了咬嘴唇,道:“但是……”
刘萦接下道:“但是,若是没有绝对的必须决裂的理由,宋氏这些高门也不会破坏与赵家的合作,更不会破坏这份得之不易的和平,毕竟寻找新的像赵翊一样有能力的合作伙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邓节道:“是的”
刘萦也叹道:“所以我们才要慢慢等待,等待机会的出现。”
邓节默了默,似乎有又一些不明白,她说:“你既然对太尉大人已经动心,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刘萦笑笑,转头望着窗外那一片蔚蓝的天,她淡淡地道:“因为我已经累了。”
她已经累了,倦了,赵翊不爱她,他是个没有心的人,既是如此,她又何必为了他背叛主公呢。
又或者,她实在是想要得到赵翊的重视,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
第三十七章
刘萦说了太多的话, 此刻已经有些乏了, 邓节扶她躺下后便离开了。
她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 眼见着太阳西沉, 心里空荡荡的,她的住处确实太冷清,一时她也不愿意回去,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儿, 只见一个姣美的圆润的妇人迎面走来。
是孟澜, 她看见邓节, 盈盈一笑, 道:“邓夫人”邓节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果然和今早在赵翊身上闻到的一样。
邓节平淡地说:“孟夫人用得是何香料,十分特别。”
孟澜面露傲色,道:“是妾自己调制的, 自是特别。”又傲慢地道:“太尉大人还在等着妾呢,妾就先走了。”
不待邓节开口,她便已款款离开了。
此后十日,孟澜竟都未曾离开过赵翊的住处, 除了清晨上朝, 白日处理些政事, 其余时间两人皆在室内,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奴婢前去送吃食,时而可见孟澜衣不蔽体。
邓节则在照顾着刘萦, 可是已经十日过去了,刘萦的热时而退了,时而又烧了起来,茶饭不思,人更消瘦了。
除了刘萦那里,便是玉儿那里,玉儿缠着她,好几夜她都是搂着玉儿睡的,有的时候玉儿还会错叫她娘亲。
这日夜里,玉儿的奴婢又来找她,邓节却也觉得自己这里冷清,于是起身与奴婢离开。
走到路半,邓节道:“玉儿时而会错管我叫娘亲。”又淡淡地问道:“我与宋夫人很像?”
奴婢回答道:“回夫人,奴婢却是是三年前进府照顾玉儿姑娘的,只是那时候宋夫人已经不在了,奴婢也没有见过夫人。”
邓节又道:“同你一块的那个奴婢呢?”
奴婢道:“她也一样。”
真奇怪,宋夫人去世了,她生前的贴身奴婢不应该分去照顾玉儿吗,旧人照顾,怎么也会比不懂事的新人强,为何还要买两个根本不熟悉玉儿生活习惯的小奴婢来照顾玉儿,也难怪玉儿会觉得孤独,邓节于是道:“四年前宋夫人的贴身奴婢呢?”
奴婢说:“奴婢不知道,奴婢来时宋夫人已经下葬了,照顾宋夫人的奴婢应该是被遣返回家了。”
邓节总是觉得有些奇怪,可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她却又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来刘萦是见过宋夫人的,可是也没见她说过自己像宋夫人。
邓节这么一想,觉得应该是玉儿糊涂了,宋夫人走时,她才六岁,三年过去,一个孩子想来都已经忘了宋夫人的样貌了。
奴婢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夫人,付伯是见过宋夫人的。”
“付伯?”邓节想起了那个胡子已经花白的老人家。
奴婢说:“是的,付伯是府中老人,前大将军年轻的时候付伯就跟在身边,负责府中诸事。”她说:“他是见过宋夫人的。”
邓节没有说话,只因一个九岁的小孩子时而错管她叫娘亲,她就去找付伯打探玉儿的生母,这未免有些太无聊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
邓节于是推门进屋,玉儿正在更另一个奴婢玩布老虎,玉儿抬头一见她,连忙扑过来道:“阿嫂”便黏在了她的身上,用头蹭着她的肚子,道:“阿嫂,阿嫂今天陪玉儿睡觉好不好。”
邓节于是微笑道:“好”
她帮玉儿换洗好,便熄灯上了榻。
……
另一边赵翊则正坐在案几前看一卷竹简,他的一条腿曲着,手肘搭在上面,孟澜则坐在他身侧给他剥柑橘,身上只披了薄薄一层轻纱似的衣裳,曲线毕露。
送吃食的奴婢端着漆木盘子进来,不敢抬头,放下后便又红着脸出去。
就在这时,付伯在外敲了敲门,道:“大人,邓夫人又去了玉儿姑娘那里。”
赵翊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一双狭长的眸子沉了沉,道:“退下吧”他将手里的竹简卷起来,一时若有所思。
“邓夫人白日里跑刘夫人那里,晚上又跑到玉儿姑娘那里,邓夫人自己没事儿,可玉儿姑娘年纪小,万一染了病,那可就麻烦了。”孟澜轻声细语地道,手指已经将柑橘剥开,百无聊赖地将它一块块分开。
赵翊却根本没听她讲的是什么,他仍在想着那日宋裕的话,他的身边有奸细,可就算有奸细,又如何得知四年前的事?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实在是难想出那内奸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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