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忠臣坐下后,拿起茶壶,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眼王皇后,又看了眼武媚娘,似乎是在比较什么,但端着茶壶的手,却停下了,又把茶壶放回了小火炉上。
他竟然没有给皇后倒茶,这简直就是大不敬。武媚娘更加觉得不对头,直觉告诉她,今晚必有大事发生,可她不敢出声,而王皇后心里又不痛快起来,却也没有吱声,只是不停地在心里诅咒,大骂史忠臣太嚣张,咒他早死,最好现在就死!
史忠臣左顾而言它,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他要表达什么。他道:“老奴是黄土埋身之人,人一上了岁数,就总想着以前的事儿。看着这启蒙殿,老奴想起凌烟阁了!”
凌烟阁?他怎么提起这事儿来了?王皇后只感丈二尼姑,摸不着头脑,只好问道:“凌烟阁怎么了?那不是先帝纪念功臣之所么,里面挂着二十四位功臣的图像,先帝在时,总是去那里回忆当年的戎马生涯。”
史忠臣笑道:“是啊,凌烟阁确是挂有功臣的画像,当初那里,还是老奴亲手布置的呢,那些画像也都是老奴一张一张的挂上去的。说起来,自从那以后,老奴就再没亲手布置过屋子呢。一晃,这都多少年了!”
他手指敲着桌子,就如李世民生前那些,啪啪有声,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王皇后回头看了眼武媚娘,武媚娘也看了眼她,两人都感莫名其妙。
王皇后转过脸来,道:“史大总管亲自布置启蒙殿,想来也是看护皇幼子之故,皇幼子长大后,会记着史大总管的好处的。嗯,本宫也会记着的。”她在提醒史忠臣,赶紧说正事儿吧,别再浪费时间了。
史忠臣笑了笑,停下敲桌子的动作,道:“如果咱家不是个宦官,想必那凌烟阁上,就该有二十五张画像了吧,只是不知老奴会***第几!”
王皇后没吱声,心想:“你个死宦官,老老实实地当你的忠臣吧,想当功臣,下辈子吧,记得别挨那一刀,你还能有点儿希望!”
史忠臣看了看她俩,心想:“可惜毒药只有一丸,只能毒死一人,我不知这武媚娘能跟着来,事先没做好准备,有些失算了!不过没关系,谁的力气大,就毒死谁,剩下那个力气小的,我亲自动手,还怕弄不死个女人么!”
又打量了下大殿,史忠臣忽然道:“咦,那座烛台放的不是地方,太靠近帷帐了,这样可容易失火啊!那些宫人太不象话了,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真真的该死!”他站起身来,向那座烛台走去。
他说的那座烛台,是一座落地烛台,上面点着九枝蜡烛,枝枝的外面都有纱罩。
大唐朝万事都讲究华丽,而这座烛台又是最华丽的皇室用品之一,所以打制得极为结实,是用最好的紫檀木打制的,而且底座上为了加重,不使烛台倒地,所以底座是用纯铜打制,抆得瓦亮,光可鉴人。
这种大型的落地烛台,摆放都是有讲究的,不象小烛台那样,放在哪里都行。大落地烛台不能放在帷帐的旁边,也不能放在书桌的旁边,周围不能有易燃之物。而这座落地烛台的摆放,是没有半点问题的,宫人们再不懂规矩,常识总还是有的,这么危险的器物,哪可能摆放不对?
可史忠臣说摆放得不对,那就是不对,对也是不对的,因为他嘴大,有资格把白的说成是黑的!
史忠臣走到大烛台前,用手搬了搬,呀了声,叹气道:“上岁数了,老了,搬不动了。”说着话,他看向武媚娘和王皇后,道:“皇后娘娘,还有……你叫什么来着,过来帮帮忙!”
武媚娘哪敢不听从,立即答应一声,走了过来。可王皇后却没有动地方,心中恼怒,已然达到了顶点!这史忠臣也太不象话了,竟然敢让堂堂皇后搬东西,他还懂不懂上下之别,有没有点规矩了,他找死……他太不象话了,他要是再这样,我就走人了我!
心里再生气,她也不敢把史忠臣咋地了,这皇后当的,真叫窝囊!
史忠臣见武媚娘走过来,他又道:“咦,这烛台底下有什么?好象有个东西!”
王皇后一愣,难不成他把东西放到了烛台底下?啊,明白了,他故意放在那里,等让我看过东西之后,顺手就给烧掉。吃了撑的,用得着如此么!
可一想到萧淑妃留下的东西,那当然是证据了,王皇后也顾不得史忠臣是吃多了撑的,还是脑袋被门板给夹了,她立即站起身来,道:“史大总管,不劳你动手,让本宫来。”
走到烛台前,王皇后就想帮忙搬,可一伸手搬动烛台,她就哎呀一声,道:“这烛台怎么这样重!”
落地烛台,还是铜底座的,足足有七八十斤,绝对不是轻东西,她怎么可能搬得动?就算是与武媚娘合力搬,她也搬不动啊!她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别说一只鸡,两只三只的鸡她都提得动,可要是让她搬这大烛台,那还是算了吧,免谈!
史忠臣也没动手,看了眼王皇后,笑笑没吱声,又看向武媚娘。
武媚娘只好一个人搬,她在感业寺里,被了绝修理,拿扁担挑水都能,搬一个大烛台,虽然吃力,但又不是搬到多远,挪梛位置,还是不难的。她一个人,就把大烛台移开了几步远。
史忠臣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放这里可以了!”他看着武媚娘,道:“你,还挺有劲的,比咱家的力气要大得多啊,看不出你一个小小女子,竟然能有这般力气,咱家差点就看走了眼。”说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满脸慈祥起来。
武媚娘忙道:“我,我……春花常干粗活,所以这力气,还是有一点的。”她想:“为啥要搬烛台,我有没有力气,是不是比他的力气大,有关系吗?他……咦,他好象是故意要试试我的力气啊,他想干嘛呢?”
王皇后却没想这么多,她低头看着地上,心想:“烛台底下也没东西啊!”
史忠臣道:“来来,咱们去喝茶,春花你帮咱家搬了烛台,咱家很高兴,请你喝杯茶,喝完了茶,你就出去吧,咱家有事要和皇后娘娘说。”
说着话,他走到了大案之后,端起茶杯,手指按着茶壶柄上的兽头,又倒出了一杯茶。
桌上那杯先倒出的茶,颜色清澈,可后倒出的这杯茶,却颜色稍有浑浊,按道理来讲,同一个茶壶里倒出的茶,怎么能有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