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将岁华剑纳入紫府中,站起身来,朝着殿外走去。在殿内侍候的青玉和白霜,立时跟在席初身后,替他撑开一把伞。
青玉问:“殿下可是要去看月姬?”
席初淡淡地“嗯”了一声。
青玉道:“听闻今日玄霜仙子也去看了月姬。”
席初脚步一顿:“她去做什么?”
“好像是给月姬送回元丹了。”
席初没再说什么,脸色显然已经冷了几分。
白霜冷冰冰地瞥了青玉一眼,怪责他多嘴。
青玉一脸无辜,他只是八卦两句,哪里想得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变脸这么快。也不知道他是在恼玄霜仙子私自将他送的东西送出去,还是在怪月姬不知天高地厚,也敢收这么贵重的回元丹。
小艾替韩月歌将床铺铺好:“月姬,该歇息了。”
不管是修仙者还是妖精,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不用睡觉的,但大多数还保留着从前的习惯,像韩月歌这般伤重的,更是需要睡觉来补充精力。
韩月歌坐在镜前,正在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她是草木修炼成人,自生来就不识凡人的七情六欲,脸上表情也就欠缺了些。
为了修出一颗血肉之心,她入凡世几百年,混迹在市井中,日日观摩凡人,学会了如何用表情表达喜怒哀乐。
经过她多年的观摩和学习,和锲而不舍地反复练习,虽未真正弄明白过喜怒哀乐,至少做到了从表面看像个有着烟火气的凡人。
为了更贴近凡人,她还给自己取了个凡人的名字,韩月歌。
姓是从百家姓中随手抽的,名取自踏月而歌之意。有了凡人的名和姓,更像一个凡人了。
可惜后来她这一失忆,将这些忘了个干干净净,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既不会哭了,也不会笑了,每日都是一副呆滞的表情,也难怪云上天宫的人都在背地里说她是个木头美人。
韩月歌对着镜子,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镜子里的少女弯着唇角,对她露出明媚的笑容。
许久不做这些表情,有些生疏,笑起来比往日僵硬不少。
韩月歌摸着自己的眼角,她学凡人的表情时,其他的表情都能学个十成像,唯独哭这一项学了很久都学不会,哭起来需要眼泪配合,若是只干嚎不掉眼泪,太假了。
为此她还专门请教过青楼的妓子,因她觉得,那些妓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将情绪掌握得很到位。
教她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说,伤心了,难过了,自然就会哭了。
韩月歌不懂何为伤心难过,有一次,她被一只大妖怪盯上,好不容易从它手里逃脱,受了伤,疼痛刺激得她直接掉下了生理性的泪水,她一下子悟了。疼了,就是伤心难过,就会掉眼泪,以至于她每次想要落泪时,狠狠掐自己一把,掐得眼角直冒泪珠。
上次在紫竹林外被追杀时,同心铃掉在地上,席初的声音从铃铛那头传来时,她的眼角明显酸了酸,是要掉眼泪的趋势。
韩月歌猛地站起身,按了按自己的石头心。
这半年的替身生涯,换来的是心上的一条裂缝,这条裂缝破开她的懵懵懂懂,终于叫她明白了什么是喜怒哀乐。
小艾见她神色激动,忍不住问道:“月姬,怎么了?”
韩月歌抓住她的手,紧张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哪里变了。”
小艾一头雾水:“请月姬明示。”
“你记得我有个外号吗?”
小艾下意识接道:“木头美人……”
说着,她话音一顿,连忙道歉:“月姬,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他们都说我像木头雕出来的。因为我从来不笑也不哭,木木呆呆的。”韩月歌弯了弯眼角,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小艾望着她面颊上欢喜的表情,恍然大悟:“小艾明白月姬您的意思了,您的确是变了,您现在会笑了。”
小艾不得不承认,笑起来的月姬,比没有表情的月姬要美丽上十倍,难怪先前太子殿下做了那么多也要逗月姬笑一笑。
“我还得确认一下。”韩月歌喃喃自语了一句。
“确认什么?”
韩月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道:“小艾,你替我将殿里的灯都点亮,我想跳支舞。”
云上天宫里,除了重华殿和销魂殿有珍贵的明月珠照明外,其他人都沿袭凡人的法子,用烛火照明。
原因无他,明月珠过于贵重,只有太子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才能用得上,而耗费灵力点灯的话,未免有点大材小用。
云上天宫的灯烛和凡间的灯烛是不一样的,就拿寒桐殿里的这些灯烛来说,用的是魔域特产的石蜡,一支可以燃上几百年,点上两三根,就能将整个黑漆漆的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小艾照着韩月歌的吩咐,将殿内的灯烛都点亮了,反正一支能用几百年,她半点不心疼。只是她略感奇怪,便问道:“月姬,大晚上的,您怎么突然想起跳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