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蓉笑道:“该见的时候总是能见到的,你急什么?”
“我见了她,便多一个人跟我解闷,省得我老找佩蓉姐陪着,姐夫心中会不是滋味呢。”
夏安浅正说着,一个穿着蓝底白花长裙的女子就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出现在前方,她远远看见了夏安浅和佩蓉,脸上带着笑容款款走过来。
佩蓉见到她,脸上神色不变,语气温和:“小唯也来了。”
小唯笑着点了点头,“我瞧如今花开得正好,想出来看看。”说着,她指向身后丫鬟拿着的几枝红梅,“我昨个儿去将军的书房中,看到他的书房尽是书籍笔墨,毫无生机,便剪了几枝梅花想放在他的书房中。”
佩蓉闻言,脸色笑容依旧,“你自从到了府中,倒是为将军费心良多。”
小唯低头,脸上的笑容似有几分羞涩,随即,她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夏安浅一般,抬头看向夏安浅,“瞧我刚顾着和夫人说话,我听将军说,夫人的表妹来了,这位便是夏姑娘吗?”
来者是客,即使她的身份是将军夫人的表妹,也是一个来自远方的客人,更何况眼前的这个,可是王生亲自带回来的妹妹。
夏安浅微微颔首,十分有礼的模样,“我叫安浅。”
小唯侧头,偏头看着她,几缕微微散落的发丝落在她的肩膀,“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嗯,只是弟弟年幼,长途奔波,才睡下,不便让他出来玩。”
小唯“哦”了一声,然后朝佩蓉行了个礼,“那小唯不打扰夫人和夏姑娘相聚了。”
夏安浅看着小唯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样。
佩蓉:“她长得很美。”
夏安浅:“夫人也很美。”
“可她比我年轻多了。”
红颜易老,郎心易变,男人总是对年轻的姑娘分外青睐。
夏安浅看着佩蓉的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她和佩蓉之间做的是买卖,本不该多问,可一时也没忍住,“夫人——”
“隔墙有耳,只要在将军府中,你我就姐妹相称吧。”
叹息,真论年纪夏安浅都不知道比这佩蓉大多少,她觉得自己都能做佩蓉祖宗的奶奶了。但偶尔装嫩,并无坏处,夏安浅假装自己如今不过是十五六的少女。虽然在这地方,十五六岁还没嫁出去也算是老姑娘了,但与她几百年的鬼生相比,就是如今将近三十出头的佩蓉,也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年纪了。
天大地大,给银子的人最大,夏安浅从善如流。
“佩蓉姐。”
佩蓉微微颔首,“你刚才是想问我什么?”
夏安浅默了默,有时候有的话,过了那个冲动的一瞬,就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于是她笑了笑,说道:“没什么。”
佩蓉:“你觉得她像妖吗?”
夏安浅反问:“夫人觉得她像吗?”
妖也会伪装,并不是所有的妖都会掩不住身上的妖气。夏安浅带着劲风和安风在江城住了五年,这五年如果劲风能让人察觉到他是妖,那大概早那些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厉害捉妖师收了。夏安浅这些年来得了不少的法宝,她身上有障目珠,但劲风和安风身上也有障目叶,只要身上带着障目叶,就不会让人察觉到他们身上的妖气和灵气。只是障目叶用起来没有障目珠方便,价钱也不菲,还要三天一换。因此夏安浅觉得自己带着劲风和安风在人间居住,简直每天都在烧银子。
佩蓉淡声说道:“你是来捉妖的。”
夏安浅笑了起来,“佩蓉姐,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你年少之时,有个朋友是捉妖师。他在你和将军成亲的时候,就离开了江城。你觉得小唯是妖,可你并不怕她。你也并没有觉得她的举止和平常人有什么不一样,觉得她是妖,不过就是你内心的一种感觉。”
“你为什么觉得她就是妖?因为她出现之后,将军的心思就不再放在你身上了吗?”
夏安浅的话让佩蓉的脸色微微一沉。
本来揭人伤疤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夏安浅向来是不屑做这样的事情的,因为她也曾有伤疤,所以觉得那些揭人伤疤的人格外讨厌。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类人。
夏安浅:“佩蓉姐跟我说,你那位捉妖师朋友是在你和将军成亲的时候离开了江城。我想,他肯定是你和将军共同的朋友,如果是这样,妖对你和将军来说,都并不是什么稀罕的存在。你和将军心中也明白,并不是妖都是要害人的。”
佩蓉面无表情,“嗯,然后呢?”
“然后?”夏安浅轻叹了一声,“然后,如果将军心中所爱并不止是佩蓉姐一人,而小唯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只怕她即便真的是妖,将军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大概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对她的心意。”
“你与我说,希望能让将军看到她的真面目,你心中希望,小唯的真面目是怎样的?”
站在梅树下的佩蓉,冷冷地看着夏安浅。
夏安浅迎着她的视线,十分坦然的模样,“佩蓉姐,你希望我让将军看到小唯的真面目,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佩蓉在梅树下静立了半晌,她就如同夏安浅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评价一眼,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她的站姿似乎永远都是一样的,千篇一律,并无什么新鲜的。她双手搭在身前,动也不动,直到天空飞雪,她才回过神来。
“她的真面目是怎样的,那就是怎样的,难道还会随着我的意愿而改变吗?”
佩蓉说完,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那天晚上,佩蓉就生病了。
身为表妹的夏安浅很担心,每天都去看佩蓉姐。问大夫佩蓉姐的病情,大夫说夫人长期郁结在心,心病还得心药医。
夏安浅默默地目送大夫走远,然后看向那个靠在软塌上的佩蓉,佩蓉却笑着说:“大夫都是饭桶,不必将他们的话当真。”
夏安浅听到佩蓉的这话,笑了起来,然后平时除了对安风和劲风,对谁都一毛不拔的夏安浅夏姑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给佩蓉。药丸芳香扑鼻,佩蓉服下后,觉得浑身冰冷的身体慢慢地变得暖和起来,弄得她昏昏欲睡。
夏安浅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佩蓉姐,早些好起来吧。不然我在这将军府,都无从下手啊。”
昏昏沉沉的佩蓉闻言,迷迷糊糊地笑了一下。可在夏安浅看来,她那个笑容总是带着几分苦涩。
佩蓉在昏昏沉沉中,仿佛回到了从前,她看到王生在梅林中舞剑,而她在旁抚琴,另一侧,是一壶温着的热酒。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忽然很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