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不想跟不愿意,有区别?

似乎并没有。

黑无常认识夏安浅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十年。十年于凡人来说,是一段颇为漫长的日子,可对于仙鬼而言,十年不过弹指之间的事情。夏安浅是地缚灵,心中有执念,可他从来不知道她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他真想知道,倒是可以进入夏安浅的神识去看,但他可是堂堂冥府的黑无常大人,冥界大鬼小鬼都敬畏他,人间恶鬼对他也是闻风丧胆,怎会去做那缺德之事。

因此黑无常在一些事情里,揪着了一些苗头,可他也并不能确定夏安浅成为地缚灵的原因。最关键的,还是冥府所有的册子当中,都没有关于夏安浅生前死后的种种记载。阎君跟白无常说是天机不可泄露,他又实在是好奇。天机不能说,总可以心里明白嘴上不说吧?

黑无常觉得自己手痒心痒,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夏安浅这个独特的存在。

黑无常背靠在身后的树干,手里把玩着一根树枝,语气漫不经心,“苏子建当皇商的那一世做了不少孽,因果循环,他在冥府中服了一百年的苦役后,已经再入轮回。这一世,他是一名猎户的儿子。”

夏安浅眨了眨眼,“猎户的儿子?”

黑无常点头。

“他转世的地方,离这儿远吗?”

黑无常瞥了夏安浅一眼,她的神色看似平静无波,可听她气息,却是已经有些紊乱了。黑无常神色不动,笑着说道:“不管远不远,都不在白水河。”

夏安浅“哦”了一声,抿着唇,再度闭上了眼。

她那样趴在上方的枝丫,清风拂过,她的几缕头发就朝黑无常那边飘了过去。黑无常随手撩起一缕飘过来的发丝,柔软的发丝缠着他的手指,竟然感觉也很不赖。

“安浅,为何一定要知道苏子建的转世,你想杀了他?”

夏安浅张开了眼睛,望着上方半晌,坐了起来。因为她的动作,那一缕被黑无常缠在指间的头发扯了一下她的头皮,她看向黑无常,“大人,您今夜已经是第二次这般无礼了。”

黑无常眉峰微扬,“你的头发不听话非要飘过来,我若是不这样做,头发可就要扫我的脸了,难道你希望我用钢刀把你的头发都割掉?”

夏安浅却不管,强词夺理道:“若是在人间,您先是像刚才那样摸了我的脸,如今又这般用手指缠着我的头发不放,那可是登徒子一般的行为,您可是得为此负责,要娶那姑娘为妻的。”

黑无常闻言,神情十分无辜地说道,“有这样的事情?瞧我这万把几千年光顾着杀恶鬼,都不晓得原来人间竟有这样的规矩。”

夏安浅提醒他:“那您如今知道了,可以放开我的头发了。”

黑无常却不放,“按照你这么说来,上次你对我投怀送抱,是不是也得对我负责?”

夏安浅瞪向他。

黑无常望着她的模样,嘴角噙笑,模样虽然十分帅气,可实在是透着几分欠揍感,“小安浅,这可不能厚此薄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夏安浅本来有些生气,听到他这话,于是怒气冲冲。正想要发作,却对上了他那双带着戏谑之色的眸子。

她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也是,神仙也好,妖魔也好,要活那么久,万把千年的时间对他们来说也并不是多久。那么长的岁月里,要是他们还守着所谓人间的那些迂腐可笑礼法,那未免也活得太无趣了。

她到如今不过只活了两百余年,已经觉得有些无趣了。

夏安浅迎着鬼使大人的视线,嘴角微微扬起,然后缓缓地将身体依偎进了他的怀里,也不再用您去称呼他。

“大人,你希望我怎么负责?陪你阴阳双修?”

原本缠绕在黑无常指间的发丝散开了,他低头看着十分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的夏安浅,问出了当初他看到她对聂鹏云投怀送抱时就有的问题,“对你来说,这副修炼出来的形体,就是迷惑旁人的工具而已吗?”

“这样有什么不对?大人也不也说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夏安浅有些意外黑无常居然没有推开她,但他也并没有任何回应。夏安浅手底下触碰到的,是黑无常的胸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原来大人也会有心跳。”

黑无常被她弄得有些无语:“既有形体,自然有心跳。”

夏安浅靠在黑无常的怀里,目光有些失神。有的事情,好似前世今生全部都重叠在了一起,她也曾经这样靠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对她是小心翼翼的温柔,就连触碰,都似轻触花瓣之上的露珠那般轻柔。

那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了心中花开的声音。

她正恍惚着,就听到黑无常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安浅,如果你重遇苏子建,会怎么做?”

她的眼底蒙上了一层红,喃喃地失神说道:“我要杀了他。”

原本姿态十分亲密的两人距离拉开了,黑无常手握着夏安浅的肩膀,心中竟然有种她如此纤弱的感觉。但平时看似什么都不经心的人,心中执念才是最深的。黑无常早知道夏安浅的执念跟苏子建有关系,但他以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和英俊潇洒的男子之间,不外乎是你爱我我爱你,大家一起爱得死去活来又作得死去活来之类的事情,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想要杀了苏子建。

两人距离一拉开,夏安浅才发现黑无常趁她刚才走神的时候套她的话,大怒:“你套我的话!”

黑无常居然点头,“嗯,没错。”

夏安浅被他的回答一噎,想揍他,可揍不过。要找安风来帮忙,可安风刚才早就跟黑无常玩疯了,将浑身的精力发泄完之后,睡觉去了。拳头不够人家硬,只好在嘴上逞强,“没想到冥府的鬼使大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无赖行径。”

黑无常也没恼,扔给夏安浅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安浅,是你自己走了神。”

夏安浅默了默,确实是她自己走神了才会被套出话来。过了片刻,她问:“苏子建的转世在什么地方?”

“安浅,无端取人性命扰乱轮回,是要受刑的。你成为地缚灵,冥府对你本无约束之力,但你若是乱了轮回,最终可能会落下形神俱灭的下场,三思而后行。”

夏安浅油盐不进,“大人答应了帮我查,如今却要出尔反尔吗?”

黑无常却不受她言语相刺,徐声说道:“安浅,修行不易,你既已有了形体,摆脱执念离开白水河,也是早晚的事情。你即便是找到了苏子建的转世又能如何?踏过忘川水,喝过孟婆汤,前世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夏安浅的脸隐藏在树叶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神色,她轻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还请大人坦白相告。”

该提醒的都提醒了,是放下执念还是非要找死,全看个人。来自冥府的鬼使大人,不像白无常那样还会给人灌鸡汤,希望旁人迷途知返。他砍杀恶鬼妖魔无数,不论是妖魔还是恶鬼,走上那一条路的时候大多数都清楚自己的下场,可还是前仆后继,生怕他会闲得发慌一样。

黑无常:“安浅,你我相识一场,希望日后我们不会兵刃相见。”

夏安浅淡淡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