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没有回答,孟溪看他神情颇是奇怪,轻唤道:“哥哥?”
“什么?”他刚才都没有听清楚。
“我想请哥哥教我写字。”
孟深回过神,含糊道:“且等我有空吧。”
从义兄刚才的反应看明显是愿意教她的,不然就不会让她留在这里了,孟溪笑道:“好,有劳哥哥。”
他说一定教了吗,怎么就有劳了?孟深瞥她一眼。
孟溪并未察觉,又把菜谱上的字指给他:“这是什么字?”
“鲙(kuai),将鱼切成薄片,切细之意。”
孟溪点点头,拿起笔又写起来。
这字实在是……孟深在旁边看着,手伸上来又放下去,他不能摸过她头发又去摸她的手!
“你该从简单的字练起,比如上,下,把横竖等笔划写工整。”
“嗯。”孟溪听明白了,开始写“上”字。
虽然字不好,但姿势却是端正的,油灯闪烁,将她的身影印在墙上,好像一副漂亮的剪影。
屋里安静极了,孟深看着她的侧脸,心想这是孟溪第一次在他房里待那么久。
她坐在他的椅子上,拿着他的笔。
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是烦躁。
“下回再写吧,”他道,“很晚了。”
该是亥时了吧?
义兄穿着中衣,应该是想睡觉,是不是他之前看书看得太晚很是疲累?孟溪站起来:“那我不打搅哥哥歇息了。”将宣纸收好,拿起砚田与毛笔:“我去外面洗干净,明儿还给你。”说罢离开。
桌上又恢复了干净。
孟深重新躺回床上看话本,《百花亭》之前说崔玉带着秀秀逃到城外,躲入一处山洞,替她整理乱发……这回写道,秀秀本就心悦他,加之性子大胆,趁机诉衷肠,崔玉见她朱唇紧贴,粉脸斜偎万种妖娆,心猿意马之下顾不得规矩,一亲芳泽……
孟深脑中忽地就浮现出刚才孟溪写字的样子。
他一下将话本合上。
今夜恐怕不合适看了,孟深探身吹灭油灯。
夜深人静。
孟方庆却睡不着。
他原本以为儿子的聘礼解决了,以后孟家的日子会红红火火,谁想到却被他一手给摧毁了!他没有脸告诉母亲,没有脸告诉妻子,告诉儿子,女儿,还有侄女儿!
可是,债始终是要还的。
他明日得去求那位贵人,如果可以,他能给他磕一百个头。
“你咋回事?”王氏的声音突然响起,“阿溪拜师,你都高兴得睡不着了?”
“谁说的?”孟方庆嘟囔着翻个身,“我是被你吵醒的。”
“骗谁呢?你呼噜都没有打。”
哪回不是他先打呼噜了,她才睡着,十几年来都是如此,可今儿丈夫愣是一个呼噜声都没有。
孟方庆愣了下,心虚道:“你怕耳朵聋了,我刚才睡得可沉,都是你瞎嚷嚷把我给弄醒。”
王氏顿时觉得不对劲,一下从床上蹦起:“你今儿到底咋回事?我寻思你从家具铺回来脸色就不太好,怎么,哪里不舒服?”
“我能有哪里不舒服,睡你的吧!”孟方庆高声道,“明儿还要去地里种花生,我没闲工夫跟你瞎扯。”
丈夫生气时声音是会拔高,可王氏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王氏不睡了,揪着孟方庆的胳膊:“种花生的事上回不是才说过,等下个月种,你怎么说是明儿呢?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是郑家又跟你提聘礼的事吗?他们家还要不要脸?”
“不,不是……”
“那是什么!”
“是……”
“你快说啊!”
“是一百两银子!”孟方庆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被妻子逼着追问,到底受不住了,“我撞坏别人的玉佛,欠了一百两银子!”
“什么!”王氏跌坐在床上。
第二日起来,孟溪就感觉家里气氛不对,本来大伯母体谅她辛苦,很早就会把早饭做好,家里的衣服也会洗干净晾起来,可今儿不是,她在厨房看了一圈刚刚出来,就听到远处堂姐的声音:“爹爹,你是不是……什么玉佛……一百两银子?”
感觉不对,孟溪寻声过去。
只见孟竹兄妹俩站在大伯那屋的门口,孟竹皱着眉道:“就算真是一百两,这么贵重的东西,谁会捧着去家具铺?肯定是来骗钱的!”
孟方庆苦着脸:“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人家那是小侯爷,掌柜告诉我,他是东平侯的儿子,知县的表哥,这样的人能来诓我的钱?我们孟家有钱吗?”
小侯爷?
孟竹马上就想到了一个人,脸色顿变。
原来这人不是林知县的朋友,而是表哥,爹爹怎么会惹到他呢?他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爹爹撞坏他的玉佛……
孟竹心神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