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侯爷既然不忌口,她准备做一道水煮鱼。
水煮鱼做起来不难,她询问杨氏现在有的调料,发现没有辣椒。心道可惜,于是把水煮鱼改成酸汤鱼。
下人们处理好鱼,片成薄片,配菜自也有人准备着。
说是她做,其实并不需要她动手的。掌勺的是杨氏,她只在边上提醒着做法,杨氏便心领神会,半步不差。
一共配备三个菜,香菇滑里脊,青苔虾仁,另加一个肉酿豆腐。与酸汤鱼一起,送到侯爷的院子。
景修玄手中握着书,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一只手捂在胸口处,为何自己心跳得如此之快?就连他年少时第一次上战场,都没有如此期盼过。
那女子一贯有新奇的法子,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吃食?
厨房菜已备好,杨氏领着下人进院,摆好菜,便退出侧厅。
郁云慈则去书房通知侯爷,她深吸两口气,挤着脸颊,露出笑意,轻轻地叩着门。听到里面传出低沉的进来二字,便推门进去。
进去后垂首低眉,轻声道:「侯爷,饭菜备好了,请您用膳。」
他把书一搁,起身离座。
经过她身边时,停顿一下,复抬腿出门。
她连忙跟上前,随着他一起进了偏厅。
一进偏厅,就能闻到那股酸香的味道。他眉头一皱,看到那古怪的鱼汤。酸味就是从汤里散发出来的,她莫不是打翻了醋子?
「侯爷,您可需要布菜?」
既然要讨好他,就得面面俱到。只要他不因此歧视庭生,她愿意伏低做小,极尽手段哄他欢心。
他嗯了一声,她便立刻立到他的身侧。
闻到酸香味,口腔中不自觉地分泌出唾液,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声音不大,可他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微扬起,眼底不自觉就带出笑意。指了指对面的座位,「不用布菜,你也吃点吧。」
这就有些受宠若惊了,她惊讶着,看他脸色不像动怒的样子。心道他之前说过庭生还是匡家的唯一的男丁,应该是接受了庭生的身份。
一边想着,一边坐在他的对面。
只见他最先舀的就是酸汤鱼,面色平静地吃了一口。眉梢微抬,做法虽然古怪了些,好在味道尚可。
见他并无异色,她彻底放心,陪他用起膳来。
且说那边匡庭生离开侯府后,心绪翻涌,万般情绪憋在心中,只想倾泄出来。他没有回匡家,那个家虽说最近有了人气,却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自小到大,他都清楚自己的责任。
小时候不懂,再大一些便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他曾不止一次痛恨过,惶恐过。因为自己是女儿身,他更加严于律己,生怕有半点不妥,让别人瞧出端倪。
没有人知道,当他第一次听到蚂蚁是以母为尊时,是多么的震撼。
那种冲击,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夜深人静时,他曾想过,若是人以母为尊,是不是他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烦恼。
今天,师母告诉他,女子未必不如男。
这样的话,他以前不曾听到过。忽然听到,令他的心莫名激荡起来,他想向世人证明,男子能做到的,女子一样可以。
他骑在马上,漫无目的地悠走着,形如困兽。猛地不知想到什么,调转马头,直奔出城。
路边的一间铺子里,贤王正在挑选着东西,不经意瞥见他的身影,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坐进马车命车夫跟上去。
匡庭生一路出城,出城后策马狂奔,越跑越偏,终于到达一处山脚之下。
他翻跳下马,望着高耸的青山,伸开双手,呐喊着。
声音在山中回荡,惊起林中鸟兽。
激荡的情绪充满着他的内心,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的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着师母说过的话,只有身在高位,才可以随心所欲。
有什么东西堆积在他的心间,越堆越高。他就像林中的飞鸟一般,想冲破重重的壁垒,一直冲向天空,自由翱翔。
他抬起头,看着那惊飞的鸟儿。不知何年何月,他才可如它们一样,没有束缚,没有牵绊。
大喊过后,他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师母说得没错,纵使身为女儿身,他一样可以成为匡家的骄傲。
马蹄声传来,他皱着眉循声望去。
山路狭窄,马车无法通行。于是赵显弃掉马车,单人匹马进山。
匡庭生眼微眯,师母说过的话又涌上他的脑海。从龙之功?若是他想要从龙之功,太子那里无疑不是好人选。
贤王是他的师弟,一向与他交好。
虽然贤王在皇子中行五,可是天家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结局。
他紧紧地握着拳,心里下了某种决心。
赵显已经近到跟前,跳下马来。
「师兄,你怎么一人跑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在京中呆得闷,想出来透透气。」匡庭生说着,已恢复往常清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