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会去打扰,只说在这里等着。
这个士兵是个心细的,特意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给她暂时歇歇脚。
姜明月一直朝着外面看,注意到有些人明明还是活着的,可是救治的时候都直接略过去。她问了人是什么情况。
士兵面上黯然,沉重地像是一声叹息,说出了一个最直白也最让人无奈的话,“军中药物缺少。”
所以对于那些伤情重救了未必能救活的士兵,他们只能选择放弃。
在战争面前,那些恻隐之心就是一场只能听听的笑话,因为最要紧的不是活着,而是让更多的人活着。
这明明就是一件不对的事情,可谁也没有办法去指责。
见人命在自己的眼前流逝,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姜明月的心里泛堵,心上被一种无奈感击到。
等了许久的时间,也没有看见有人出来,姜明月最后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别人,嘱咐人到时候给顾允之和姜成朗送去。
几日的时间里,胡人连续攻城数次,不分昼夜,虽然都败北而归。但是城中守卫越发疲惫,粮草不足,面对十万大军,能战者至多不过两万人。且四面被围,向东、南方向的宁荥城、阳禹郡、绥南郡三城请援屡屡受阻。
屋漏偏遭连夜雨。敬亲王加急派人从京中送信,皇帝薨逝。数十日前先皇突然重病,三皇子去年被封为太子,前去南方赈灾而未归。六皇子构连朝之重臣,把持中宫,诏书隐而不发,约有夺位之倾,盛京局势一片混乱。
肃州隐隐有孤立无援,仗是一定要打的,首先就要将城中的百姓撤离走。两国交兵,大批次撤离民众不会受到太多的阻拦,毕竟谁都不想落下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
将领中只有周放不在任上,他本就是跟着顾允之后面凑热闹的,是以一众人商议了让他护送百姓出城。
周放的眼睛都是红的,今日他特意让伙房剑烙饼里的腌肉放得很多,此刻吃起来仍旧没有多少的味道,“你们换一个人去,老子要在这里等着,看那群龟儿子真敢杀进来不成。”
第121章
“一大老爷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么磨磨唧唧的干什么。”有人怼了他一句。
用烙饼将嘴塞得严严实实,周放半句话都没有听见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气得一群人后槽牙直痒痒。
顾允之最后发话,先让人出去告知城中百姓明日迁城的事情。
等大帐中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才问了周放,“为什么不去。”
久久没有听见人回话,直接在人的背上踹了一脚。周放嘴里塞满了烧饼,差点就直接噎死,接过顾允之倒的茶水猛得灌了一口。
等气顺畅了之后也没有抬头,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地上,“我们不是兄弟么?现在要是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守城,我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顾允之从小和周家的两兄弟长大,周驰年长他许多,周放和他年岁相差无几,玩得更多些。周放是家中次子,周家对他的要求也不高,小时候就和顾允之一起差点将盛京都拆了。
他武功马马虎虎,但是极为讲义气,让他大难之前丢下兄弟一个人走了的事情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我其实还有些私心的。”顾允之直接靠在身后的椅子,抬头看顶上的帐篷。
半天才说:“我记得明月的二叔家就在百里开外的黑水城,你帮我将人送过去吧。若是肃州失守,不要带人回盛京,先看看局势吧。”
周放原本还想要反驳,却被顾允之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说,“我能相信的人不都了,周放,请你一定要将人平安送到。”
——
城中的动静还是挺大的,还没有等顾允之说,姜明月就已经知道了要离开肃州的事情,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将能够留下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其余的全部让丫鬟收拾了搬到马车上。
顾允之原本以为还要多花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就这样简单,一时间有些惆怅。
姜明月没注意到他的这点小心思,这几日送到这边来的食物越发紧缺,那些人是不敢在中间克扣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现在城中余粮已经不多,最多也只能度过这几日罢了。
算算时间,杨正也快要到肃州了,现在城中戒严,怎么运进来都是一个问题。
她将这件事情告诉顾允之,“不如明天送百姓出城的时候,让一些士兵混入其中。接到杨正之后,等夜间从东南角冲进来。”
“你在这边怎么屯了粮的?”
“那和尚让我多屯粮时,我想着说不准我们以后要到肃州来,就让他们准备了。多少我也不确定,但是肯定够军中半个月所需。”
她从一开始就想着要陪自己过来?
所有的情绪都卡在嗓子眼,涨得眼睛都有些发涩,最后将人揽进自己的怀里。
什么话没有说,什么事情有没有坐,只是贪恋这一份夹杂在烽火中来之不易的静谧。
晚上他特意留下来陪她,两个人喝了一点青果酒,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衣衫从门口一路褪到床边。
激烈的情事之后,姜明月脸色潮红,虚弱地倒在男人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找我的?”她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扔由人的手腰间不停按摩着,酸痛的感觉才稍微好些。
“等结束之后就立即去,我带你回家。”
姜明月知道,如果不走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安心。与其这样,还不如撤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人少一些后顾之忧。
“那你记得要过来,一定要过来”她凑上去,狠狠地咬上他锁骨的位置,知道嘴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道才肯松嘴。
此时万千别绪涌上心头,眼眶都是红的,“就算是要走的话,也千万记得走得慢些,等等我。”
不管两个人的内心是什么样的想法,次日,周放如约来接姜明月离开。
她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向后面看去,只见城墙之上,男人如劲松般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距离有些远了,她也看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未曾挪开半分。
那些义薄云天,那些家国大义,姜明月她通通都不明白,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爱的那个人选择留下来,哪怕以鲜血铸墙,也决不让胡人践踏这山河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