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昭文帝也坐直了身子,吩咐大太监给唐御史搬把椅子来。
唐御史行动迟缓地给昭文帝行了礼,并未坐那椅子,而是恭敬地站在大殿中,“臣这身体不争气,让皇上见笑了。”
昭文帝问道:“唐御史一向如何?可是有要事?”说起来,唐御史也不过五十多岁,他之所以看起来老态,是因为当初弹劾一位表面忠厚的权臣,被人害成了这样。谁都知道唐御史铁骨铮铮,只是因为身体太差,虽然还挂着御史的官衔,却轻易不再参与政事。
“昨晚深夜一位女子在臣门前悬梁自尽,遗憾,直到今早她的尸身才被家中仆从发现。”唐御史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那女子身上的血书,她自称桂香,是昔日郭渊书房中侍奉笔墨的大丫鬟,与礼部袁侍郎私通,偷偷将郭渊废弃的手书收集起来交给了袁侍郎,是以,袁侍郎伪造了郭渊的书信,并与西荣二皇子勾结,得到其亲笔书信,又联合郭渊麾下的秦英寿,将这些书信放到了郭渊帐中。”
大太监从他手中拿走血书呈给昭文帝。唐御史继续道:“血书中还称,秦英寿与西荣二皇子亦有勾结,他从那二皇子口中得知西荣太子行踪,这才有了以少胜多险些剿灭西荣太子的战功,想必,那二皇子也不过是为了取而代之。”
他略略歇了口气,“郭家被抄斩,仆从或死或卖,这女子被袁侍郎买去,成了袁侍郎的小妾。只是郭家当初待她不薄,她收集郭渊手书给袁侍郎,是因为袁侍郎说喜欢郭渊的墨宝,没想到却害了郭家满门。她良心受责,寝食难安,无颜苟活,这才留下血书自尽而死。”
“不是,这不是真的!”袁侍郎心知自己这次完了,却还想垂死挣扎,“这是沈诺岱陷害微臣,桂香是被他派人劫持的,那血书也是假的!”
昭文帝脸黑如墨,坑害他江山的人岂能饶过?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诺岱,“此事事关重大,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会审期间,沈诺岱暂时离开内阁,待在家中不得外出,袁侍郎、秦驸马暂时关押在大理寺,袁侍郎嫡女也一并关押在大理寺,与袁侍郎不得见面,三人分开关押,分头审问,袁侍郎家人不得离开京都。”
早朝结束后,这件事迅速地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苾棠心急如焚,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先去见谁比较好,她想问问萧昱琛这一次舅舅家会不会有危险,可她不知道萧昱琛下了早朝后会去哪里,他可以在六部行走,并不一定会待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她也想去舅舅家,问问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想去皇宫,见见姨母,让她探一探皇上的口风。
好在,萧昱琛知道她会着急,人虽然没有回来,却派人传了信给她,只说是“无妨”。
既然萧昱琛都这么说了,苾棠的心安了一大半,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四明街。
沈书嫣和沈书远就知道她会来,一早就等着她呢。沈书远穿了身雨过天青色锦袍,见她匆忙而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棠棠别担心,沈家不会有事的。”忌惮沈家势大和通敌卖国之间,昭文帝还是能做出正确抉择的,只不过可能会趁机削弱父亲手中的权利。说起来,父亲并不恋权,他坐上首辅的位子也是因为自身能力,并非苦心经营的结果。
“表哥,那书信——”苾棠紧张地看了看左右,“咱们去书房说吧。”
三人一起去了沈书远的书房,不等苾棠开口,沈书远解释道:“那书信确实是西荣二皇子所写,也确实是袁静珍偷偷夹到我的书里的。”
“嘶——”苾棠抽了口气,“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姨母和母亲教了她很多防人的法子,她也绝对没有预料到袁静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表哥多好啊,她为什么要害未来的夫家?要知道这书信要是表哥没有察觉到,让袁侍郎揭发,从表哥的书房搜出来,那沈家可就变成第二个郭家了。
沈书远沉默片刻,“书信是封口的,她也许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可是,把不知道写了什么的书信偷偷放到别人的书房,还是让人无法原谅。”
“就算她是被袁侍郎指使,心里多少也能猜到这信是对表哥不利的。”苾棠皱起眉头,“表哥,我也无法原谅她。”
她又看了看沈书嫣,“表姐,不知道这次郭家的冤案能不能一道平了?”
沈书嫣缓缓摇了摇头,“让一个皇帝承认自己曾经昏聩犯下了错误,这个很难。”
沈书远道:“皇上虽然不能承认这点,但是他可以把责任推卸给别人,或者有那机灵懂眼色的,会主动帮皇上承担这个责任,到时候,郭家就有望平冤,郭小将也就不再是朝廷钦犯了。”
“郭小将?”苾棠给表姐使了个眼色,难道表哥已经见过郭星锐了?
沈书嫣一笑,拉着她的手坐下,把自己发现桂香并劫持,哥哥帮忙审问的事讲了一遍,当然,哥哥口述的那段酷刑她跳过了。
“表姐——”苾棠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内疚,“你做了这么多事,我却都不知道,也没有帮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