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怕，我不想死。”方小六躺在方大娘的怀里，身体轻轻的抽搐着，更有殷红的血丝从嘴角不断的流淌而下。

方大娘泪眼婆娑，心都寸寸碎开，却还要轻声细语安慰儿子。

“小六乖，不怕，不怕。”方大娘轻拍着小六肩背，柔声劝慰，一如小六年幼之时，她轻拍他肩背哄他入睡，“不怕，不怕的，睡一觉就好了。”

“等你一觉醒来，你就能见着你爹，你大哥，二哥，还有小七他们几个了，还有娘，娘也很快就会来找你们，乖不怕，咱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

方大娘轻声细语，劝慰着儿子，钟毅和周围的官兵已泪水滂沱。

小六眼中却流露出异样的神采，抽搐的身体也慢慢的平静下来，好像真的已经看到了死去多年的阿爹、大哥还有小七他们。

弥留之际，小六轻轻的呼唤道：“娘。”

“娘在呢。”方大娘低声的回应，“娘在。”

“儿走啦。”一行泪水从小六的眼角滑落，原本抓着方大娘衣角的手也松开，整条胳膊软软的垂下来，一直垂落到废墟之上。

方大娘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大声的恸哭起来。

这已经是她的最后一个儿子了呀，足足七个儿子啊，全都没了！

钟毅也感到自己的心脏都碎裂开，转身一拳重重砸在砖墙之上，拳头的皮肤都因为剧烈的撞击而裂开，他却丝毫没有感到疼。

就在这时，徐超忽然匆匆跑过来。

看到方大娘痛哭的样子，徐超脚下便顿住。

钟毅却终究保持着冷静，上前问：“什么事？”

徐超低声说道：“鬼子好像在撤退，他们要撤！”

“小鬼子要撤？”钟毅神情猛一凝，转身就往外走。

十几秒钟之后，钟毅便已经来到西边角楼的观察哨，通过了望孔往外看去，果然看到原本隐藏在废墟中的鬼子正在逐次的后撤。

徐超沉声说道：“参座，我们追不追。”

钟毅叹息一声，摇头道：“不用追了。”

钟毅不是不想，而是实在没有能力追，因为海防总队第二支队，还有第六十二师、第六十三师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实在是没有能力发动反击。

如果强行追击，搞不好还有可能被小鬼子反戈一击。

“就这样算了？”徐超恨恨的说道，明显心有不甘。

钟毅沉声说道：“对于我们海防总队来说，守住鄞江就是最大的胜利，至于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因为小鬼子绝不会甘于失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动第二次鄞江会战，到时候再跟小鬼子算总账也是不迟！”

“嗯。”徐超重重点头，又道，“到那时候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钟毅脑海中便泛起小六、小七还有小五他们兄弟几个的身影，感到心头大恸之余，又重重点头道：“会的，这笔血债早晚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