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煜挑了挑眉,细细地打量面前的女子,见她一张小小的脸蛋,皮肤白皙,眉目如画,尤其一双杏眸灵动,扑闪间勾得他心头一跳。他翘了翘唇角,笑看她明明害怕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你居然识得本宫?」他上前一步,从小姑娘的眉目间瞧出一丝熟悉来,恍然般开口道,「你是颜家女。」
他语气笃定,已然认出面前的女子就是当初在他府上落水被温羡所救的颜四。
黎煜敛去面上轻佻的笑容,往后退开几步,拱手施了一礼,端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温声道︰「刚才是本宫唐突了。」言罢又往边上挪了两步,让出道来,「姑娘请。」
等颜姝脚步匆匆而去,黎煜面上的温和笑意散尽,转而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跟在一旁的随从见自家主子一直盯着那颜四姑娘背影,倒是记起之前淑妃的叮嘱,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黎煜道,「殿下,娘娘说过,这颜四姑娘…」
「本宫知道。」黎煜冷笑着打断小厮的话,心里不以为然。
他母妃过于谨小慎微,将温羡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看得过重,想要拿这颜四来拉拢温羡,可他偏不要如她的意。温羡与他本是表亲,却三番五次坏他好事不提,还屡屡构陷他被云惠帝责罚!黎煜磨着牙,暗恼当初在平州的战场没能一箭要了温羡的命。
今番这颜四既然入宫来参选了,他自然得给这温羡送一份大礼,方能报一报心头恨。
「殿下是打算?」
「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颜四既是如此妙人,本宫自然不能辜负。」夺了温羡的心上人,想来滋味应该不错。
小厮却心有戚戚然,「只怕娘娘那边不会应允的。」
黎煜负手冷笑︰「本宫自然有法子教母妃答应。」
言罢直接拂袖离开了御园。
隔得不远的一处高地上,黎缓缓合上了手里的折扇,召了侍从到跟前低语吩咐了一句后,才敲着扇子准备离开,才走了几步就被从一旁竹林里突然钻出来的前阳王黎灿拦住了去路。
黎灿张开双手将黎拦下后,才嘻嘻的笑着道︰「三哥,可有看上的姑娘了?」说着又凑到黎的近前,压低了声音,兴奋地道,「刚刚我悄悄摸到那边去看了两眼,这一次的秀女生得可真好看呢…嗳,三哥你打我干什么啊?」
黎收回敲黎灿脑门的折扇,笑看他一眼,端肃着语气道︰「你才多大就学会了偷看女子,不怕回头父皇知道训你,整日没个正形。」
「我都十六不是个小孩子了,父皇还说这次要是我有看上眼的,就给我也把亲事给定了下来,免得我像三哥你一样成为皇家的老大难呢。」黎灿捂着额头哼哼了两声,却还是没放弃缠问黎的心意,「好三哥,你与我说说呗,好教我能向父皇交差呀。」
「嗯?」黎淡淡挑眉看向黎灿。
黎灿惊觉说漏了嘴,才蔫蔫地交待始末。原是云惠帝有意借此次采选解决皇家老大难黎,又恰好碰上淑妃意外之笔召了武安侯之女颜姝进宫,就心生撮合之意,只到底顾着黎心意,才着了小儿子来旁敲侧击。
黎得知云惠帝竟生了将颜姝指给自己的念头,不由抽了抽嘴角。
得亏先一步知晓,不然赐婚旨意下来,他这无意撬墙角的人怕是要被某人恼上不提,连小命都得悬一悬了。
黎心思转了一回,揽住黎灿的肩头,语重心长与他道︰「你三哥我啊瞧不上那些柔柔弱弱一身书香气的千金小姐,你回去可让父皇他老人家千万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听说自家三哥不爱柔弱美人的黎灿瞪大眼楮张大嘴巴,一脸惊讶之色,转而似是又想起什么,连忙提醒他︰「三哥呐,那你可要三思啊,那安国公府上的姑娘你可别招惹啊。」
「此话怎讲?」
「我听说那姑娘貌若无盐,脾性残暴,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呢。」黎灿搓了搓胳膊,戚戚然道,「这次要不是安国公暗地里托了淑妃,这样的女人早该本刷下去了。」
黎闻言了然。
安国公与淑妃一处算计好的,那这姑娘等着谁,实在不要太显而易见。
黎霍然展开手里的折扇,轻轻地晃了三晃,留给黎灿一句「静静看戏就好」后便一路离宫去寻温羡,却在尚书府门前瞧见温羡从隔壁的武安侯府出来,不由打趣了一句,「时慕是刚刚拜见了老丈人回来?」
温羡则淡淡地回他一句,「王爷这是定下了终身已经?」
见温羡不顾自己径直进了府,黎摇了摇头跟上,到了竹里馆以后方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这回可算乱成了一堆麻。」
「倒是相配。」
黎本兀自感叹,陡然听到这四个字,免不得呛了一口茶水,震惊地看向温羡︰「时慕,你说清楚,是太子与你家颜四相配,还是本王与那定国公之女相配,亦或者说,本王与颜四相配,嗯?」
一杯茶不轻不重被叩在黎手边,温羡横了黎一眼,「端看王爷需不需要活动一下筋骨。」
「…」
见温羡起身去了书案处取了一本折子放入袖笼中,黎挑了挑眉︰「此时进宫?」
温羡与他对视一眼,却一笑勾了嘴角,「戏要开场,怎能少了看客。」
「本王开始有点儿可怜太子了。」黎笑道。
…
「本姑娘就要换到这间屋子来!」身穿正红月华锦绣裙的女子手里拎着一节鞭子立在颜姝与梁漱月的屋子里,微微扬起下巴,骄横地指着一群颤巍巍的宫娥道。
女子身段玲珑,一张脸只有巴掌般大小,凤眼樱唇,本该是容色娇艳,偏生半边脸布着拳头大的胎记,硬生生教人不愿注目。
「孟姑娘,房间都是早先安排好的,好端端地实在不好更换,且您那一处已是最好的了。」
一个宫娥往前走了一步,才劝了一句就听到鞭子落在自己身旁地上的身影,一下子就吓得瘫在了地上。
孟倩娇觑了那宫娥一眼,冷哼道︰「本姑娘的屋子里都是爬虫,如何能住人?倒是这里瞧起来窗明几净,甚和我心。」
她那一处的确是兰苑里最大的一间厢房,前一夜她也住得好好的,可今天她从御园回去,一推开门就瞧见了满地的爬虫,虽然下人们很快就清理干净了,可她坐在里面片刻就觉得汗毛直竖,心里着实膈应。
「况她们俩两个人可不就该住大一点的屋子?本姑娘这是做好事,你们为何偏要阻拦我?」
孟倩娇是安国公府千娇百宠的嫡长女,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上此番进宫,她爹安国公与她打包票定叫她嫁给衡阳王做正妃,她心里更不把同届的秀女放在眼里。
衡阳王那么得圣宠,日后前途还不知道多好呢,她以后自然也是贵不可言,怎能在那被爬虫爬过的屋子里屈居?
宫娥已经劝了一句,这会儿不敢再得罪孟倩娇,只得求助地看向颜姝与梁漱月。
颜姝黛眉紧蹙,心里不喜孟倩娇的跋扈,只不愿在宫里闹出事端平白丢了武安侯府的颜面,于是便对那宫娥微微点了点头,愿意与孟倩娇换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