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行了。」云惠帝沉声打断宋仁的话,甩手将手里的折子扔到宋仁的脚下,「丞相看了之后再说话吧。」

宋仁面带疑惑,颤颤巍巍地弯腰拾起地上的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

立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见他神色不对,一时也顾不得是当着云惠帝和满朝同僚的面,直接走到宋仁的身旁取过他手里的折子。

但只见那折子上,一条条地罗列了宋仁的罪状,除了温羡方才陈词的三大罪以外,还细数了宋仁纵子行凶的罪名,洋洋洒洒列了十数条,在折子的最后竟赫然写着宋仁雇凶刺杀温羡。

男子的手轻轻地颤抖着,目光中流露出了不可置信。

温羡静静地看着男子的神态变化,低头间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时候,朝臣中有几人陆续站了出来替宋仁说话,其中一人看向神色淡淡的温羡,开口道:「我们都知道温大人向来刚正不阿,但是这一回是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宋丞相为我朝鞠躬尽瘁,乃是先帝爷的老臣,陛下的肱骨呐。温大人可千万不要胡涂啊。」

温羡轻笑了一声,凉凉的没有一丁点儿的温度,他道:「半月前,臣奉陛下谕旨前往沧州监督赈灾事宜,看到的不是宋丞相禀报的灾情平复,百姓安居,而是满地饿殍。」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在沧州知州梁守恒的府中却是夜夜笙歌。百姓家无斗米,知州府里却是金银满仓,米粮生虫。」

「这与丞相大人又有何干?」

「干系?自然是有的。」温羡不疾不徐开口,「梁守恒胸无点墨,却身居知州要职,他是何人的门生,齐大人莫非忘了?」

齐大人哑口无言,默默站了回去。

温羡步步紧逼,宋仁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灰败之色。他素来谨慎,却不料到头来会被自己的外孙逼到如此进退维谷的田地。

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宋仁暗暗咬牙,恼怒派出去的人都是草包,不仅让温羡能活着出现在这里,还让他查出了那么多的猫腻。

然而宋仁到底是见惯了风风雨雨,知道今日自己是栽了,他抬头看向云惠帝,老泪横流,「老臣胡涂呐,不该贪图财势,但老臣对陛下一直忠心耿耿,这通敌叛国的罪名,老臣担不起啊…」

卖官蠰爵,贪图银钱,再怎么罚都不会危及身家性命,而叛国的罪名一旦坐了实,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宋仁权衡利弊,只得咬牙认下前两罪。

温羡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轻轻地哼了一声。

老狐狸果然是打的好算盘。

不过,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其他的,慢慢来,他不着急。

云惠帝紧紧皱着眉,心中的怒气积聚,可面对涕泗横流的宋仁却发不得。

两朝老臣,势力必然盘根错节,更何况宋仁还是平衡这朝中力量的关键人物,轻易动不得。

如今且徐徐图之。

这样想着,云惠帝看向温羡,问他,「温卿如何看?」

此时的温羡已经敛去了之前的锋芒,拱手道︰「宋丞相只认下前两桩罪,但不知这第三罪丞相要如何解释?」

他平平淡淡地陈述,即使没有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却也教宋仁听了心口堵了血。

宋仁摸得清云惠帝的脾性,知他问温羡是想要顺水推舟放自己一回,可这会儿温羡看似退了一步实则紧咬不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臣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说着便甩了一下袖子冲着金殿的盘龙柱撞去。只是还没等他撞到柱子,就有人眼疾手快地将他拉住了。

大殿内陷入一片混乱,有几人趁此机会跪到大殿中央替宋仁求情,同时还不忘指责温羡手无证据就要逼死肱骨大臣、其心可诛。

最终云惠帝怒喝了一声才稳住了局面。

云惠帝问温羡,「温卿折上各罪状都历历数出证据所在,可唯有这最大的一桩罪名没了证据,你可知此时朕治你一个诬陷忠良的罪名,你也是要吃苦头的?」

「臣知道。」

「那罪证?」

「没有。」

「你…」

到了最后,云惠帝也只依着温羡所列的前两罪责罚了宋仁,夺了他的丞相之位,贬为太史编修,而温羡也被禁足府中。

早朝散,群臣散。

领了禁足责罚的温羡跟个没事人一样优哉游哉地踱步出了大殿,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之前立在宋仁身后的中年男人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

温羡看了一眼那男人,讥讽地笑了一声,举步往前走。

「孽障!」

就在温羡要与男人抆肩而过时,那男人突然怒喝了一声,引得不少还没走远的朝臣回头张望。

温羡脚步不停,男人气冲冲地拦住他,浓眉倒竖,「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伦常在?亲父不尊,构陷外祖,你出息啊。」

「亲父?外祖?呵…」温羡笑得讥讽,负手而立,淡淡地提醒眼前的男人,「定国公莫不是胡涂了?温某孑然一身,何来不尊孝道伦常一说?」

「你!」

见温恢动了怒,温羡讥诮道:「温某俯仰无愧于天地,在大殿上字字句句是真是假,国公大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此言一出,温恢陡然变了脸色,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羡却不开口了,正当两个人陷入僵持之际,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裳的太监快步走了过来。

「见过国公爷,温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