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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仁心而已。」事实上,若不是被人要挟,这美好的月色下,他更乐意去对月酌酒。

虽然心底还有疑虑,但是陈叔念及颜姝的病情着实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只好领着万俟燮往码头泊船的地方走去。

「你千方百计逼着我去给人家小姑娘看病,这会儿居然问都不问一句?」

万俟燮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看向对面翻看卷宗的白衣男子,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三分揶揄问道。

温羡合上了卷宗,淡淡地反问了一句,「问什么?」

「别给我装胡涂啊。」万俟燮双手撑着桌案,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故意压着声音道,「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你这么好心过,居然还是个小姑娘。不过…嘿嘿,那小姑娘生得倒是挺好看的。」

眉如远山,唇若点朱,面容姣好,便说是沉鱼落雁也丝毫不差三分。

「只可惜啊,这小姑娘生得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身子骨也是难得一见的弱,能活多久都难说。」万俟燮说着不由摇了摇头,语气里掺杂着惋惜之意。

温羡眉峰微动,并不搭话。

万俟燮见套不出半句,顿觉无趣,便只顾斟酒而饮,也算全了他先前那番对月酌酒的念想。

而温羡却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抬头看向天边的半轮残月,眼底深似幽潭。

第03章 抵达信陵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经过万俟燮开的药方调养,颜姝的风寒之症很快就好了起来,往昔苍白的面色竟也渐渐地多了几分红润,喜得翠微等人直念阿弥。

到了四月底,颜家的船队终于抵达了信陵渡口。

渡口码头上早有人候着,颜姝下了船,抬头看向陌生的繁华码头,眼底有着好奇,也有着彷徨。

信陵虽是天子脚下,颜家本家所在,但由于颜桁从十五年前就一直驻扎在平州,颜姝自打出生看的就是平州的山山水水,对于信陵的记忆少得可怜。

「四姑娘一路奔波辛苦。」一个管事嬷嬷笑着迎了上来,替代翠微扶住颜姝,笑意吟吟地道,「轿辇已经备好,四姑娘这边请。」

颜姝微微颔首,莲步轻移,弯腰进了颜家备好的软轿。

从东渡口到颜府需要经过信陵最繁华的城心街,颜姝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不绝于耳的商贩叫卖声,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偷偷地掀开一角的窗帘往外望去。

但只见商埠林立,小贩儿立在摊位前扬着大大的笑容冲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或是甜腻腻亮晶晶的冰糖葫芦,或是五色纷呈的纸鸢,又或是各色胭脂水粉…一派繁华热闹景象,这是颜姝在平州时未曾见过的。

平州城位于西岭以南,虽是岭南要地,但因常年受到边扰,城里百姓纵使安居乐业,却不比这信陵繁华昌盛。

「糖儿客,慢慢担,小孩儿跟着一大班;兑糖儿,糖儿沾,小孩儿见了嘴巴馋…」

挑着糖儿担的卖糖人嘴里哼着小调从软轿旁经过,甜腻腻的香味儿袭来,颜姝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那一颠一颠的糖儿担走,思绪却早飞回了平州去。

她记得,小时候颜桁也曾牵着她走在平州的大街上,瞧见了卖糖人总会弯下腰来逗她,「咱们家小阿姝也嘴馋咯~」然后抱起她去追转进小街巷的卖糖人…

微风徐徐迷了眼,颜姝眼角微红地收回了目光,才要放下帘子,却在瞥见一抹身影时顿住了动作。

一身冰蓝色绣暗纹锦袍,身形颀长恍似芝兰玉树一般,虽只是瞥见侧脸,但颜姝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原也是往信陵来的?

只是微微一愣神,那厢的人便好似身后长了眼一般突然停步转过了身。

凤目如寒星,只一眼就让人心尖发寒。

目光在空中一瞬交织,纤手一抖,帘儿落了下来,阻断。

颜姝绞着手中的帕子,好半天才缓缓地松开了下唇,心道,自己这般慌里慌张瞧着倒是有些心虚可笑了。

另一边的温羡看了一眼慢慢远去的青色软轿,薄唇微抿,神色淡淡,眸底却暗沉沉一片。

与他同行的一年轻男子见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只有来来往往的人流,便疑惑地出声唤道,「温大人?」

温羡收回视线,瞥了男子一眼,道:「带路罢。」

男子按下心头疑惑不敢多问,只引着温羡继续往前走去。

颜府位于东街,门楣高竖,恢弘的正门前镇着两头威武的石狮子,门前匾额上的题字原是先帝昭德帝御笔亲书,彰显着颜府三代圣眷的昌盛。

颜姝的轿辇一路进了颜府,从二门绕去后院,在院门处停了下来。原先抬轿的小厮退下,换了四个粗使嬷嬷抬着轿子往颜老夫人住的松鹤堂去。

不多会儿,软轿落了地,颜姝扶着翠微的手下轿,抬头便看见松鹤堂门口的台阶下立着两个身着桃红色裙衫做丫鬟打扮的女子。

那两个小丫鬟瞧见颜姝,先是一愣,随即扬起笑脸迎了上来请安,其中一个个子高挑的开口道:「四姑娘可算是到了,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都在屋子里呢。」

说完,引着颜姝往里走,另一个小丫鬟连忙跑到门口挑开珠帘。

叮叮当当的玉珠相碰,珠帘被挑开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令屋内众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见一抹婀娜纤细的身影缓缓地走近了,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打门外进来的小姑娘身量娇小纤细,眉目如画,顾盼之间皆是动人之姿,一身湖水绿的绣花裙衫更是衬得人如玉。

小姑娘盈盈福身行礼,声音轻细婉转,举止之间一派大家之气尽显。

颜老夫人率先回过神,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冲小姑娘招招手,道:「阿姝,到祖母身边来。」她笑吟吟地牵着颜姝的手,将小姑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我的阿姝也长成大姑娘了,祖母记得上一次见你时,你还是小小的一团呢。」

老夫人说话时语气里掺杂着几分兴叹和无奈,颜姝静静地听着,眼帘微垂。

小时候的记忆颜姝记不清楚,在她眼里,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这样接近自己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