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走进大殿的时候,萧叡正在向魏帝汇报昨晚之事。
他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作乱的刺客是萧权的人,目的就是掀起一场宫变,趁乱杀了萧叡或者挟持魏帝,顺带着取走阿妧的命。
萧权在事败之时就已自尽,临死前还在控诉魏帝的不公。
阿妧走进去,看见魏帝面沉如水,显然是在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她走到姜后身边,无意中与萧叡视线相触,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很严肃,而对方却还是平素的冷淡。
魏帝肯定了萧叡的功劳,又转向阿妧道:“你昨天也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昨天的境况那样惨烈,又是魏帝的亲儿子掀起的宫变,且又身死,他哪还有心思赏赐别人。
阿妧起身推辞:“是陛下洪福齐天,才令侍卫提前发现有人闯进了内宫,臣女不敢居功。”
魏帝略点点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向萧叡道:“昨日的逆贼有无活口?”
“有几人幸而未死,已经被关了起来。”萧叡答。
魏帝沉声道:“去查,好好地查!”
“是。”
阿妧没有心思再听他们的对话,起身告退。
走到殿门外的时候停住脚,大雨在眼前织成一道帘幕,凉风携着水雾飘洒过来,吹动她的衣裙和长发。
她半回首地看了一眼殿中几人,随后转头,走进了大雨里。
第42章 迷梦
阿妧生病了。
这几天她一直躺在自己的寝殿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非常的嗜睡,总是醒了一会儿便要睡下。
这天刚刚傍晚,宫人们服侍她在榻上用了晚膳。她吃得很少,用过几口饭便又睡下了。
侍女们看着小郡主安静地闭上了眼睛,锦被下她的身体小小的,面色还有一点儿苍白。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把刚刚点上的灯烛都吹灭了,随后退下去,以免惊扰了郡主的睡梦。
阿妧却没有做梦,一直到半夜里,她都还是半睡半醒的状态,头脑中不断地有画面闪过。
她并不是十分的清醒,却隐隐约约感到有人进到内殿里,掀开了榻前的帐帘,在她的身边坐下。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那人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应该是梦。
她仍旧闭着眼,没有去理会。
天亮,时辰还很早。因着下雨,寝殿内外的光线都还是昏暗的。
姜后知道阿妧还病着,这天一早就过来看她。
榻上的女孩还在睡着,听侍女们说,这几天她要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会醒来。
姜后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在榻边坐下。见阿妧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被,伸手往上掖了掖被角,盖住了她的肩膀。
阿妧似乎做梦了,眉头微蹙,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头在枕上无意识地轻摇两下,神情痛楚,低低地唤道:“娘……”
看来是魇住了。
徐尚宫在姜后的身边轻叹道:“郡主真是命苦,自小就没了母亲,父亲又阵亡,几个兄姐也是下落不明。”
“是啊,”姜后伸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可怜的孩子……”声音轻柔。
她将阿妧唤醒。
从梦中醒来,阿妧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她从锦被中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姜后的手,触感真实。
侍女们端上药碗,阿妧从榻上坐起来,接过,皱着眉一口气喝了。
盛夏的天气里,屋子里十分的闷热,侍女将窗子打开通风。窗外仍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落在檐下的芭蕉叶子上,一声又一声。
这雨好像一直就没停过。
姜后让宫人们都退下,独自留下来陪伴阿妧。她看着少女明显消瘦了的脸颊,有些心疼地问道:“怎么病了这么久?我听太医说是心病,是因为什么?”
阿妧摇摇头:“没有,就是那天冒着雨从出云殿回来,不小心着凉了。”
姜后明显不信:“怎么,你连跟姑姑也不愿意说吗?”她的声音始终轻柔,带着探究的神情问道,“是不是跟萧叡有关?”
阿妧没说话。
姜后似乎叹了一口气:“你养在姑姑身边这么久,姑姑怎会不清楚你的想法。”她将少女的小手握在掌心,看着她道,“其实姑姑一开始担心的就是太子会因为他心里的仇恨迁怒到你,原本想着他到底是一国的储君,总还有一些理智,所以才让你跟他交好,借以消除彼此误会。谁知他的执念竟这样深,又不分是非,连你也要怨怪。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让你离他远远的。”
阿妧神色平静:“我与他早就没有往来了,姑姑不必自责。”
“我怕的是以后,”姜后认真地道,“宫变的事一出,陛下深受打击,瞧着精神也不如以往了。将来太子继位,要怎么对待姑姑这个所谓的仇人,我也说不好。但不管怎么样,姑姑总是希望你能够置身事外,不要受到牵连才好。”
“我明白。”阿妧看了一眼雨雾蒙蒙的窗外。
姜后又道:“我想了一想,最好的法子便是将你送到宫外,远离洛阳这块是非地。”她捏了捏阿妧的手,柔声问道,“姑姑这样都是为了你好,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听到这话,阿妧将目光转向姜后,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什么也没有。
她垂下了眼睫,轻轻点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