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安静的喝茶,并不说话。她前世的日子过得不好,潦倒的时候,也喜欢烧香拜佛。要说她真的相信这些,也不见得,不过是聊以慰籍罢了。
从留春馆出来后,白雪和陈宛霜结伴而行,去后花园闲逛。
“你看着还是闷闷不乐的。”
白雪问她:“还是放不开吗?”
“也不是全为着陈宛柔。”
陈宛霜目视前方,幽幽地:“昨天下午,我收到了表姐的来信,说她快要嫁人了。定的是大舅母那边的亲戚。”
“这不是好事吗?”
白雪微微一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自然不过的现象了。”
陈宛霜转身看她,觉得哪里怪怪的。三姐姐对于男女婚配这件事情看的很开。就像是,怎么说呢……经历过又看透了一般。
随后又立即否定了自己,三姐姐仅仅大了她一岁,连及笄礼还没有到呢。
“怎么了?”
白雪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玩笑道:“我脸上开的一朵花吗?”
“没有。”
陈宛霜“噗呲”一声,笑起来,又说表姐的事:“……她不想嫁人。”
“实在不想的话……可以和家人说一声,再作另外的商议。”
“你不懂。”
陈宛霜叹了一口气:“她不想嫁人,是因为心里有我哥……”
“二哥?”
白雪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二哥知道她的心意吗?”
陈宛霜摇摇头:“我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的,我母亲看上了文渊阁大学士周暨的嫡长女,准备和祖母商议一番就去提亲的。”
“是周嫦曦吗?”
“是她。”
陈宛霜叹了一口气:“去年清明节游春的时候,我见过周姐姐,她人很温柔。我哥也见过她,大约是满意的。”
当然满意了,前世的陈容安娶的就是周嫦曦。白雪想起母亲让她嫁给王晨濡的事情,一时间便有些惆怅:“姻缘前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那表姐……她嫁给了别人,或许也能过得很好。”
只是,她努力的想为自己活一回,哪怕结局不美好,也甘心了。
“也许吧。”
陈宛霜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片枫叶,吹掉泥土,“人长大了其实也不好。忙着出嫁,忙着娶亲。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无拘无束了。要是大家都一辈子不长大就好了。”
“是啊。”
白雪也颇有感概:“……谁说不是呢。起码小时候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都可以直接说出口。长大了就不一样了,顾虑也多了。”
曾经最期望的长大,反而禁.锢了最基本的自由。需要承担的和不必去做的,明明是两回事,或许就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要极力的扛在肩上。一瞬间便变得身不由己。
一阵北风吹过,树枝被刮弯了腰。
晚上。
景庑苑书房。
陈容与正在练字,吴华过来了。
“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奴才都查清楚了。三小姐淋雨的那个晚上,是夫人提起了她的亲事。夫人和侯爷都感觉表少爷王晨濡很好,家世、人品配的上三小姐。但是三小姐不同意,又迟迟说不出原因……因此,和夫人别扭了几句。”
“亲事?”
陈容与的声音不自觉的发冷:“夫人要三小姐嫁人了?”
“应该是的。”不然,夫人也不会和三小姐挑明了去说吧……吴华继续说:“后来不欢而散,晚膳也没有吃完,三小姐就冒雨回去了,夫人也没有留她。”
“三小姐有表明她自己的想法吗?”
“没有,只是说她自己和表少爷不合适。”吴华又说:“奴才也是打听了许久也得来的消息,上林苑的丫头、婆子们口风很严,幸亏里面做饭的牛婆子是我干娘。”就这,一开始还不说呢。他又跑了一趟,买了熟牛肉和糕点送过去,两杯小酒喝下肚,才开了口。
陈容与摆摆手,让吴华退下。他往后,靠在轮椅背上,想这件事情。脸色难看极了,铁青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王晨濡此人,他算得上熟悉,少年的举人,为人谦和有礼,是一位温润君子。出身也好,户部尚书王宇的嫡长孙。和三妹妹实在是郎才女貌。王家是继母的外家,也不怕他对三妹妹不好。继母的眼光很好,也替三妹妹考虑的周到。
但他就是觉得王晨濡不配?三妹妹天仙一样的姑娘,凭什么要嫁给王晨濡?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比王晨濡强的更多。
陈容与端起茶盏喝茶,又猛然摔在地上,喊吴涛:“你会沏茶吗?我惯常喝的是铁观音,谁让你沏西湖龙井了?”
吴涛就在门口站着,听见书房的响动,腿都吓软了,“世子爷……您上一次不是说今年的西湖龙井味道醇正……交待以后就喝它吗?”世子爷都喝过一盏了,怎地第二盏突然发脾气了。他看向旁边的大哥,用嘴型问他:“你和世子爷说什么了?”
吴华笑的比哭的还难看,他说的事情是世子爷让查的。查不出来怪他没本事,无妨。怎么查出来了还发这么大的火?他也没有说别的啊,不过是三小姐要嫁人了……
对,就是三小姐要嫁人了。
吴华脑瓜子被雷劈了一样,灵光了。世子爷面对所有人或者所有事情时,都是淡淡的。唯有三小姐不一样,似乎特别的关心和在乎。世子爷也有别的兄弟姐妹,并不曾如此过。
三小姐年纪到了,要嫁人不是很正常吗?世子爷为什么……吴华心里冒出来一个小苗头,却不敢再往下想了。
陈容与听见吴涛顶嘴,阴测测地:“……这院子里,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