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芳哼声一笑:“这还叫多呢?你可真是见识浅。”她昔年求学时与人打赌,那个人只为了赢她半个月的生活费,愣是吃得几乎撑破肚子,好不容易送去医院给救了过来。
说着话的功夫,小二已经送了碗筷和托盘来,湄芳打量璃儿年纪小,又是第一回见这阵仗,怕她拿不上来菜,便自个儿拿了托盘,吩咐璃儿:“你坐在这里等着,我去拿些好吃的来,也伺候你一回。”
璃儿吓得站起身,连说不敢,就要去抢湄芳的托盘:“奴婢有几个胆子敢让少爷伺候奴婢呢?还是奴婢去吧。”
湄芳微笑扶住她:“快坐下吧你,横竖也就伺候你这一回,再想有下次门儿都没有。坐着好好看着桌椅,我去去就来。”说罢,将璃儿硬生生按在椅子上,湄芳转身就挤进了拿菜的人潮里。
璃儿谨遵着她的话,坐在桌子旁动也不敢动一下,一双水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人堆里的那抹俏丽身影,生怕湄芳再被挤出个闪失来。
湄芳却不如她那般顾忌,她的性子本就活泼潇洒,如今又是男儿装,亦发的俊挺灵秀,便是在人潮如织的地方,也能刹那间显出与众不凡来。那自助餐架旁的一帮大老爷们原本正抢得起劲,冷不丁瞄见挤进来这般风雅的人物,不知为何,竟都静了下来,任由湄芳呼啦啦拿了几大盘的烤肉走。
旁边有个与湄芳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衣着普通,面相朴实无华,眼看着湄芳拿肉拿得不亦乐乎,怔了怔之下竟是不由自语道:“怪哉,谁家公子也来这里吃饭来了?”
湄芳恰拿了烤肉要走,闻说扭头一笑:“自然是陌家公子。”
那青年不提防她听得清楚,答得也清楚,且近距离之下,将湄芳的面容看得越发清楚,也越发俊美无俦。乍然之下,惊得话都不敢说了。
湄芳笑容微荡,在他闪神之时,人却已翩然数米之外。徒留那个傻青年呆愣愣站在原地嘟囔:“墨家公子?京城里有墨家吗?”
站在他身后似乎看了许久的另一名男子,闻言不觉轻声一笑,拍着他的肩道:“兄台误会,刚才那个小公子同你玩笑呢。他的意思,正合了一句诗,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啊?”被人提醒,青年恍然有所悟,怔忡之余,还不忘回身朝答话的人一拜,“多谢兄台指点。”
那人摆手笑笑,转身径自离开。
青年挠挠头,看着他空无一物的手,奇怪他为何不拿菜去。出神之际,那边抢菜的人潮不知何时又涌了过来,把青年撞个趄迾,几乎打翻手中的一叠盘子。他慌了神,忙不迭避开人群,倒是把之前的事都忘在了脑后。
尽情享用完一顿丰盛的自助餐,璃儿已从最初的排斥,变成了留恋不舍,抱着湄芳的格格求道:“少爷,下一回咱们还来这儿吃吧。”
湄芳嗤笑一声,没多说什么,眼光却直往二楼看去。方才她拿东西的时候,分明看见一个蓝衣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这会子吃完饭,倒是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了。品度那个人的容貌身段,倒不似是来吃饭的,更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他——会不会是穿越而来的人呢?方才一直跟着自己,又是为何?
湄芳很是不解,璃儿看她不走,问道:“少爷,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湄芳咬咬唇,眼风扫到自己雪白的腕子,看着腕子上晶莹碧绿的玉镯,忽而计上心头,悄无声地褪下镯子,塞藏在袖子,却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拉住璃儿的手道:“哎呀,我那个镯子呢?”
“什么?”璃儿尚且没有反应过来,顺着湄芳的眼色直看到她手腕处,也是大吃一惊,忙拉住她的手急急道,“天哪,镯子哪里去了?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亲手从枕头下拿出来给你带上的,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一定是我们出来逛的时候弄丢了。”
湄芳也似十分着急的样子,忙转头往座位上去,嘴里说道:“保不齐人多的时候挤没了,我们刚才坐在那里吃饭,不知道有没有丢那里去。”
她一面找,一面拿余光观察着四周,看众人只是恍恍惚惚瞧着她俩,并不明白她们在做什么。湄芳越发勾动演技,在座位上来回找了一圈,璃儿也跟着她找,却四处不见镯子的身影。璃儿心里焦急又害怕,那个玉镯可是八阿哥送过来的,平时湄芳就宝贝得不得了,便是最受宠爱的施清遥追着要了几次,她都没舍得给。这会子不吭声就没了,回去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眼瞅座位上实在是没有,湄芳急切地拉着璃儿道:“走,我们去楼上找找,早上不是去了雅间吗?或者丢在那里也不一定。”
璃儿连连点头:“对对,早上在雅间我还看见你带来着,走,我们去雅间。”
说时,两人已经手牵手往楼上跑了。那店里的掌柜只听她两人叽叽喳喳火急火燎的,正不知怎么回事,忙叫小二跟上去瞧瞧。
小二一路跑上了楼,湄芳正借着找镯子的由头,一间间的开门搜查。小二忙不迭追上她,拉住她的衣袖笑道:“爷,爷,您这是做什么?”
璃儿哼了一声:“找镯子还能做什么?哎,你上来了正好,我问你,早上我们在这儿吃饭的时候,有没有落了一个镯子在你这里?”
小二面色苦哈哈,却是赔笑道:“爷,爷,早上您走的时候,小的就过来收了茶,没见着有什么镯子在里头。您再想想,会不会是落外头去了?”
“外头?我们何曾去过外头?”璃儿急火攻心,竟把去施府一事忘个通透,只瞪着小二道,“我们就在你们这里吃了早饭和午饭,转眼的功夫镯子就不见了,不找一找,谁知道会不会被你们收了去?我且告诉你,那镯子贵得很,要是真被你们收了去,瞧我们爷不踏平了你这里!”
“哎呦哟,我的姑奶奶,我们哪敢做这等下作的事呢。”小二面色更苦,幸而湄芳和璃儿的打扮,尚还看得出家境富裕,要不然他当真要以为是来欺诈的了。他一面极力的赔笑,一面看着湄芳仍在一扇扇打开门,不由说道,“这也不怕爷来查找,只是实话告诉两位,两位早上的那个雅间里如今还坐了一桌客人,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爷要是信得过小的,就由小的替您去问问,瞧瞧里头有没有个镯子。您看,成不?”
湄芳心头一喜,果然那个人在二楼坐着。她轻咳两下嗓子:“那可不成,我的镯子丢了,自然得我去找,你去了便是看见那镯子也不见得认出是我的。”
小二笑道:“爷,那屋里坐的也都是见过世面的,还不至于因为一个镯子昧了良心。要不这样,小的在门里帮您问着,您呢就在门外听着,看小的有没有扯谎,行不?”
“哎,这倒是个好主意。”湄芳轻轻击掌,将小二往前一推,“就这么说定了,你去问,我听着。”
小二连连说是,正好手里还拎着一壶茶,便借着添茶的名义往雅间去。湄芳和璃儿跟在他后头,看小二敲了门进去送水,二人便悄无声的趴在门外头,顺着缝隙,隐约可见小二殷勤地在给屋里的人添茶倒水。一圈倒完,才见他背对着门,弯腰说道:“早上有桌客人在这儿吃了饭,回去说是丢了一个镯子,爷进来时候瞧见了吗?”
“我没有瞧见,你可去告诉他,我来的时候桌子上空无一物。”
门里一个略略低沉地声音缓缓响起,熟悉至极。
湄芳心头大骇,抓着璃儿的手不由得锁紧,璃儿皱皱眉,忍住惊呼,连忙晃一晃湄芳的手。
湄芳回过神来,不敢多言语,却拉上璃儿,猫腰撤离了雅间。
璃儿让她弄得一头雾水,直跑到楼下才想起来问:“少爷,这就走了啊,还没等小二出来呢。”
“等什么等,没听见说桌子上空无一物吗?”
湄芳受惊过度,脾气自然不太好,急吼吼的抢白了璃儿一通,却又道:“快走,此处不宜久留。”
“哎哎,少爷,你慌什么呢,你弄疼我的手了。”璃儿让她拉扯不住,不由自主就跟着湄芳的脚步跑出了客来居。
直到爬上马车,湄芳心里还扑通通跳个不停。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若是她所记没错的话,方才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分明是四阿哥在里面。
怎么会是四阿哥?为什么会是四阿哥?湄芳拿手捶着脑袋,嗡嗡做鸣,仿佛晴天一个霹雳。看那自助餐的架势,明摆着是后来人所为,若四阿哥同那后来人有关系,亦或是他就是后来人,那她还能有什么把握帮助八阿哥登基?
不对,不对,四阿哥不可能是穿越者,也不能知道未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