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发火也发不到你头上……要说先头那位张侍郎遇刺,我还以为铁定会掀起大案,结果都是锦衣卫在查,他倒是没什么动静。话说回来,真要死查冒名顶替,咱们这通州……”
“这些话也就只能私底下说说,冒名顶替……呸,要不是这次冒名顶替的极可能是图谋不轨,上头会这么查?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定边卫,吃空额的难道还少?不过你可听说了,京师那边武学开始建了?这对于咱们这等世袭军职的是好事,要是孩子能出挑些,说不定不用窝在这儿当个小军官,要是能在禁卫当中露露脸,以后前程就都有了!”
两个头头嘀嘀咕咕,下头的军士则是挤在火盆前头烤火。虽说比不上贵人们用的那些没有丝毫烟火气的红萝炭银骨炭,但在这大冷天里,能有柴炭取暖就已经知足了。彼此之间小声说着那些妓寮里的荤段子,他们不时发出阵阵会心的窃笑,根本没把差事放在心上。
就在众人冰冷的身上捂热,懒洋洋的有了些睡意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嚷嚷:“头,人来了,好多人!”
一听好多人,守城营的头儿和那百户不禁面面相觑。两人慌忙披上外头的大袄站起身来,那千户更是到火盆边上一脚踢起了两个正在打瞌睡的属下,厉声叱喝了几句就出了营房。到了门洞处,他们就看到了那边正在打头的几个人。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无心去认这几个人的脸,因为在他们后边,还有黑压压至少几十个身穿红袢袄的军士。
不说是兵部和礼部的司官吗,怎么这么前呼后拥的?
一时间,别说那百户唬了一跳,就连守城营上下也都是面面相觑。只不过,虽不知来的是谁,但这排场既如此,总不是寻常人物,那千户急忙迎了上前,待离着最前头的一匹马还有数步远时,眼神颇有些不好的他方才终于看清了来的人。觑着那年轻温和的面孔,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名字猛地迸上了心头。
莫不是那个煞星?可他来通州干什么?这里没什么大事要惊动他吧?
心生惊惧的他不敢迟延,也顾不得这城门口的青石地上又冷又硬,直接往地上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卑职定边卫百户秦和,拜见大人。”
他这一跪,后头其他人虽摸不着头脑,可只要是不傻的,全都跟在后头呼啦啦跪了一大片。而马上那人只微微一愣,随即以为对方认出了他来,便淡淡地说:“都起来吧。本司路过这里公干,与尔等无关。”
此话一出,秦和不禁一愣。这年轻人看上去年不满三十,和传闻中的那人颇为相似,可这自称本司却又着实没有道理——须知张越已经官至兵部侍郎,这本司又是从何说起?而且,人又说是来此公干与他们无关,莫非真不是他奉命在这里等的人?
想到这里,秦和就乍着胆子问道:“大人,卑职奉命在这儿等候京师来的大人,您真不是……”
“本司督北镇抚司,要奉命迎接也轮不到你。让你的人和守城营移开拒马让路!”
北镇抚司!
这四个字声音不大,但城门前的人却全都听清楚了,当看到来人亮出腰牌时,这边一大堆人再无怀疑,暗地里吓得一哆嗦的人不在少数。秦和也顾不得懊恼认错人也就罢了,偏生还认错了另一位煞星,连忙连声赔不是,又带着手下和守城营的人移开拒马。等到一行人过了门洞呼啸而去,秦和方才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时候,守城营的头儿也挪了过来。
“怎么来的是锦衣卫?”
“你也听到了,人家不是我要迎的人。那是督北镇抚司的主儿,说不定就是以后的缇帅。”
两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回到那暖和的屋子里去,突然又有军士嚷嚷了一声。他们俩齐齐回头,就看到那积雪还没化尽的路面上有十几骑人飞驰而来。这一次,秦和就不敢那么莽撞了,快步上前,等到人近前下马,他打量了一阵这一行人,这才上前厮见。
来人除了七八个随从模样的人之外,便是两个穿戴差不多的官员——在秦和看来,六部衙门的官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说话竟都是一个样。两人和刚刚那位掌北镇抚司的主儿一样,也很年轻,口吻却客气得紧,其中一个简略问了问秦和的姓名官职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方都督他们已经到了?”
“是,方都督一行都已经到了,随行军士和人员都已经安置。是掌印大人亲自安排的。”
“那好,劳烦贵官带我们去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