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跟着人云亦云瞎折腾干什么!”张越没好气地丢了个白眼,见万世节忙着撸平身上衣服的褶皱,他更是觉得奇怪,“又不是头一次上门,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咦,说起来我倒想起来了,平日你到哪里都是随随便便,那套公服上头还打了补丁,今天怎么换了一套新的?”
“今天是关键时候,怎么也得装扮得精精神神。”
万世节哂然一笑,收拾好东西就拿起锦盒与张越并肩出了屋子,又仔细地锁好了门。眼下军务不急,兵部晚上便只留一人值守,四司轮流派人,不用从前那样每司都要留守那么紧张。出了衙门,张越刚刚翻身上马,万世节就忽然策马靠近了过来。
“元节,眼下还早,伯父今天应该会早些下直,咱们到长安左门去等他一同回去如何?”
倘若说原本只是觉得古怪,那么眼下张越就是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不对劲,遂一把抓住万世节那坐骑的缰绳,瞪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关子?可别拿那些不尽不实的话糊弄我,今儿个你这么神神鬼鬼的,必定有名堂!”
“什么名堂,不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回事么?”万世节脸上一僵,见张越仍是死死盯着自己不放,他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咧嘴笑道,“前天小五忽然跑到我家里来,然后说愿意嫁给我,让我赶紧上门提亲。我昨天晚上死活去求了东里先生,嘿……虽说如此,可总得去和未来的岳父大人说一声,免得明天他措手不及不是?”
“好你个老万,前天的事情你居然整整两天没露口风!”
饶是张越心理承受能力很不错,这会儿也顿时傻了眼。怔怔地呆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怒从心头起,没好气地在马上踹了万世节一脚,又狠狠骂了一句。看见这位多年好友那阳光灿烂的笑脸,他知道如今就是揍他一顿,这家伙也必定是乐呵呵的,遂打消了兴师问罪的打算,预备回头再好好追问。看到张布牛敢牵着马在不远处等着,他就招手唤了张布上前。
“你先去杜府知会一声,就说我接着岳父,到时候一块回来。”
在皇城之中任职的只有光禄寺和翰林院诰敕房制敕房那些词臣以及内阁官员,由于这些人多半都只是家无余财的清贵,所以哪怕这会儿时值百官归家,长安左门却并不显得拥挤,沿对面墙根处停着稀稀落落几辆马车,此外就是几个牵着马匹等候的小厮。
“张世兄!”
张越刚刚勒停了马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连忙循声望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杨稷。比起那天在通州码头上相遇时的打扮,此时杨稷一身青布直裰,收拾得倒流露出几分儒雅书卷气。见他快步走上前,张越就跳下马来,笑着问道:“杨世兄是来接老大人的?”
“既然到了京师,总得尽几分孝道,横竖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杨稷一想到最近除了送接父亲,其他时间都被母亲拘管在家,心里颇觉得无可奈何。答了这一句,他这才看见张越旁边是万世节,不禁有些讶异,“万世兄和张世兄认识?”
万世节一向放恣不羁,这一口一个世兄听得他浑身都痒了,连忙举手告饶道:“我说元节,你们俩直称字就好,这称呼我听着胃里直泛酸水。杨……咳,子慕,我和元节是老交情了,一向都不拘束。咱们今天是来接杜大人,正巧碰上了你。”
“怪不得爹爹提起你的时候就说你是一大奇人,这正在谈婚论嫁的时候,你居然就到这里来接准岳父了?”昨天万世节来向杨士奇求助的时候,杨稷正好在场,此时不免又讶异又羡慕,心想比起这位的大胆来,自家那些繁文缛节简直可恨,于是赶忙说道,“可惜你们都是朝廷官员,又忙得很,否则我还真想常常上门请教。”
张越虽见识过杨稷那两套面孔,可如今看来,年长不少的杨稷倒未必真有什么太坏的本性,当即便点点头道:“那好说,以后我和老万若是有闲,一定叫上你就是!”
杨稷先前从母亲那里听说父亲要留着自己在京师读书,心里自是叫苦连天。偏他在京师一个朋友都没有,此时闻言登时大喜:“那敢情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