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一刀当众褪了那黑衣人的裤子,这一招着实让张越吓了一大跳。他当然知道是否有喉结并不是判断是否阉宦的关键,毕竟,倘若二十来岁方才净身,喉结早就发育好了,但下面那砣玩意却是做不得假的,缩阳入腹这种事情毕竟高难度。这会儿他明白王冠并非随便找个人做做样子,这个挣扎不已满脸怨毒的黑衣人,极可能真的是京中哪位贵人派出来的。
眼看张越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王冠自以为打动了对方,便丢下了手中的佩刀,索性光棍地撩起袍子跪了下来,还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小张大人,小的之前全都是被人蛊惑,这才脑袋发昏做错了事。小的只是黄俨那老货的干儿子,又不是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也不敢怨恨国法!都是这家伙威逼利诱,小的实在不敢违逆他背后那位皇孙,这才铸成了大错!”
情知张越肯定不敢正面去撼一位皇孙,更不会当众审问这个身份枣手的黑衣人,他更是多了几分底气,于是眼珠子一转就半真半假地说:“小张大人,小的虽说是宣府镇守太监,一年到头油水颇丰,但从来就没有独吞过。最开始是司礼监黄俨那老货,紧跟着就是御马监刘公公和海公公,再接着则是京里那位皇孙。单单经小的手送往他们手中的金银财物,至少就相当于小的全部家产!”
螳臂当车智者不为,这道理张越从始至终就没有忘过,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忍无可忍的时候,尤其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看也不看跪在冰冷地上的王冠,回到主位上坐下,这才抬眼问道:“当初辎重补给刚刚送到兴和,阿鲁台就陡然兴大师围攻,甚至鞑子中还有兴和存粮数万石的传闻。还请王公公明明白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头猛地一突,王冠连忙否认道:“这……这实在是不关小的事!”
“你事到如今还要隐瞒,莫非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张越稍稍前倾着身子,一字一句地问道:“自从阿鲁台露出逆举开始,皇上就有旨关闭互市,但你却派人私自收受商人茶砖与他交易,之后害怕北地逃人泄露消息,又杀人灭口,这可是真?收取阿鲁台良马二十匹,马刀二十把,强弓十副,这可是真?既然有这么密切的往来,难保王公公你的人有只言片语说漏了嘴,你说是不是?”
从来没和张越打过交道的王冠此时面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词锋,一时竟有一种惶然无措的感觉。他从前认为对方那名声不过是借了英国公张辅的光,或许是其他人硬生生造的势,哪怕是这次兴和顺利解围,他也只觉得是运气好。然而,听到自己那些隐秘被人一条条揭了出来,他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再也没了小觑之心。
使劲告诫自己要冷静,等到发觉最后一句赫然用了“说漏了嘴”这四个字,他方才感到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能够在宫中数千太监中脱颖而出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他除了手段之外,脸皮厚膝盖软也是一大优点,因此这会儿压根顾不得在属下面前表现得卑躬屈膝是否丢脸,连忙又膝行了几步。
“是是是,小的刚刚糊涂了!您走的时候小的正好派人送了一批茶砖出去,经办的乃是平遥一个有名的晋商,肯定是他们走漏了消息!这个黑心商人,也不知道从中拿了多大好处,竟然敢泄露军情,小的一定扒了他的皮!小张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诳语。小的知道罪该万死,只要您能够帮着小的跨过了此次难关,小的就是您的人,以后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听差办事,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
“闭嘴!”
张越实在是懒得听这些虚情假意的废话,冷冷打断了他。他不过是用计诈了一诈,王冠就吐露了一大半实情,倒是省了再费功夫。他之前拿一趟从宣府运送辎重到兴和大约用了几天的时间,倘若是偷偷摸摸往塞外互市的商队,行进的速度不会比他快到哪里去,绝不至于那么及时地把消息送到阿鲁台那里,必定是王冠的信使无疑。
这个该死的狗东西!当然,更该千刀万剐的是他背后那个疯子!
“你回去吧,把这个人留下。”
“小……小张大人,您……您要留下这个……这个人?”刚刚还认为逃过一劫的王冠再一次觉得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就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好容易矫正了不听使唤的舌头,他这才再次确认道,“就算他承认了确实是受人指派,您对付寿光王也未必有十分把握……”
“如何筹划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张越哂然一笑,这才淡淡地看着王冠,“我和陆公公还有些交情,只不过,你不要忘了你刚刚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隐瞒一分一毫的家产,那么陆公公能让你死,我也能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