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1 / 2)

而梁颤也没有去扶他,而是蹲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笑得高深莫测:“兔崽子,你永远要记得,一山不容二虎。”

“就像在梁府中,我亦然为你放弃了怀阳。”

“你给我记住这个道理!”

第三个梦,汤言页站在南岸的江边,拿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颈动脉站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梁怀洛你这个骗子!什么清欢渡什么都是为了我!原来都是假的,不过都是为了你这些年姑息养奸,心里过意不去给自己找的安慰罢了!!若不是你,我汤府也不会如此,我宁死也不可能嫁你!”

梁怀洛瞳孔蓦地一缩,看着她用匕首划破脖颈的肌肤,倒向了身后的绵延江河,他想要冲过去抓住她,却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过去,他回头看去,身子一怔,杜欢若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还没听清杜欢若说什么,他眼睛倏地一睁,强行将自己从这些梦中给拉回来。他额上溢出了些许汗,却一点也不热,外头的阳光却已经透过门窗撒了进来。

梁怀洛坐起身,脑袋还在隐隐作痛,他曲起腿,胳膊架在了膝盖上,闭着眼揉捏着眉尾穴,过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第32章 清欢

32

那是十年前, 春风和煦的一天。

河岸边的柳絮乱着舞步纷飞,隐隐遮去了斜靠在枝干上愁颜不展的小少年,他怀里放着一堆石子, 兴致缺缺的抬起手, 朝河里“扑通”一声扔去一颗石子, 随后接连不断, 水花四起,直至树下突然响起了几声鼓掌声。

“妙哉妙哉。”

“……”

梁怀洛微微侧头, 从树上看去看不清来人脸面,只见他身着一袭道士白袍,两鬓发白,发带将黑白相间的头发高盘而起,梁怀洛摇摇头以为是遇上了什么老疯子, 正回了身子并不打算搭理他。

谁知过了良久,梁怀洛才发现树下的人还没走, 几分钟后又听他自言自语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看少年心绪不佳,却还能将石子颗颗贝联珠贯的投进河中, 着实令人惊叹。”

“……”梁怀洛楞了一下, 心奇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怀肚上放着的一堆排排相依的石子,抿了抿嘴,这个石帘他已经做了半个多月了,原本他打算今晨拿去送给汤府的二姑娘。

汤府的二姑娘对他来说, 与其他府邸的姑娘们不同, 其他姑娘都巴不得日日可以见到他,可汤言页在孩提时便看见他都哭, 总之其他姑娘都是文文弱弱的娇滴样,偏偏她就是大大咧咧的猴儿样。

身为个姑娘,还能这样的?他觉得新奇,想多瞧瞧她,可他又怕她见了自己哭,所以只好在汤府外的那颗槐树上看看她的小身影。

小姑娘一天比一天大,圆润的小脸愈来愈精致,但脾气也愈来愈放开了,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一同往日只在树上瞧她,不过后来被她看见了,他便没再躲藏,开始光明正大看着小美人儿。

长此以往下来,梁怀洛便已经习惯了无事时就去那槐树上靠坐着,即使院里时常被门禁被罚站的小姑娘不在,他也会去槐树上歇息。长大后的梁怀洛想过,其实那时候她并不讨厌自己的,不知怎么后来就一发都没发呢就不可收拾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石子,时不时朝河里扔几颗,像在在宣泄着什么,将树下的人视作了空气,可那人好似也没在意他的不理不睬,自己自言自语道:“是因中气不稳,便扬长避短的将自己的虚气发散至两臂吗……”

那人嘀咕完这一句后,抬头看着树上的小少年,说道:“这位少年,你这放任自流,毫无章法的掷石技术,真是令我难得一见,可否再使一遍方才那套贝联珠贯给我仔细瞧一瞧?”

梁怀洛蹙了蹙眉,根本听不懂此人说的贝联珠贯是什么,还有先前他自言自语的那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门理,听都没听过。不过梁怀洛还是因他看了眼河面,河面上整齐划一的波纹久久未息,他不屑一笑,挠挠下巴,道:“前辈过奖了,我随便丢几颗石子而已,哪称得上掷石技。”

江礼捷甚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说道:“不如你下来,我告诉你什么是掷石技。”

“……”

梁怀洛往下睨了一眼,对上来人的视线,他愣了半秒,来人随是两鬓发白,却五官稳落鼻根修挺,脸上皱纹已隐隐浮现在眼尾,但也不失岁月的味道,他哼笑道:“前辈真是大言不惭,掷石技乃今江湖上失传长久的武功,我看前辈两发鬓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如赶紧早点回家歇息罢。”

江礼捷不怒反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感叹着,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啊。他手指了指树枝,说道:“再不下来,你屁股下坐的那根树枝也要断了。”

“嗯?”梁怀洛音调将将收起,便听小小的一声“咔嚓”,这树枝当真是要断了!他赶忙拿上怀里的石帘,轻轻纵身跃下,落地是掀起了一层黄沙灰。他抬头看了眼那根树枝,心想,难道是自己吃胖了不成?这树枝怎还支撑不住了呢。

江礼捷随意看了眼他手里的石帘,一眼看穿道:“你倒是真喜欢石子了,连送姑娘的东西都是石帘。”他心里感慨难得,当真是难得的英才,不枉他故此寻他一遭,但不知为何,这位少年周身又戾气不羁,像在抑制着什么。

梁怀洛冷哼一声,偏过头看向江岸,不作答。

江礼捷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受人阻碍了?”

“……”梁怀洛手一顿,转头看着他好笑道:“前辈莫不是个算命先生?”

江礼捷垂首摇了摇头,生怕继续猜下去,他能将自己误会更深了,也懒得再继续猜测下去,免得他一个世人口中风风火火的传奇人物,在他这儿反倒变成了一个算命老头儿,传出去都没人信。

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后,梁怀洛见旁人不说话,便从石帘上扯下一颗碎石,放在手上把玩了几分钟,一时觉得无趣,自顾自的抛起了石子,石子在他手中仿若被赋予了生命,不差分毫的碰中树上的绿叶,在落下,再被抛起。

江礼捷的视线跟随这颗石子起起落落,这么厉害的把控能力连他都不曾拥有过,觉得挺邪乎的,随口问了句:“不知少年可曾听过三仰醉?”

梁怀洛看着他:“……”

江礼捷笑道:“这江河的对面有座山。”

“崇礼阁便落座在此,明日今时,来此山中寻我。”

“哦。”

不论是美梦还是噩梦,梁怀洛睡醒后指定要头疼一阵,他站起身,光着脚步调缓慢的走到窗边吹起风来,夏风习习,他看向窗外天空上的蓝天飞云,内心细想着昨晚的三个梦,呆愣不过片刻,心绪却五味陈杂。

在遇见江礼捷之前,那天梁怀洛本想将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做的手工送去汤府,不料蹦跶着步子的他包括手中的东西,都让梁颤给看见了,梁颤二话不说将少年逮回了屋,同先前那样试图引领他走向“征途”。

那时的汤梁两府虽然并未像今时情同手足,却也不是敌对的状态,但梁颤这人疑心病重,时不时便觉得汤沈元的绸缎庄会像严博当年一样发展起来,更怕他会突然某一天将他拉下知府之位,继而顶替。

时间一长,这样的想法想久了,在梁颤心里,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便不断给自己的两个儿子洗脑,世上没有永远的和乐平安,要时刻提防着汤府,他们或许会是将来仇害梁府的敌人。

梁颤那天看着他,说道:“你给我时刻记住一点,如果他们汤府不能为我们所用,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如若两府走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就必须死。这整个喜洲,都只能是我们梁府的。”

梁怀洛认真的点了点头,“知道了爹。”

梁颤皱眉问道:“重复一遍,你知道什么了?”

梁怀洛天真道:“汤府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啊。”

梁颤居高临下的说道:“所以咱们身为狩猎者,不允许有任何感情。”他看了眼梁怀洛手里的石帘,道:“倘若汤府是敌人,那他们一家不论是谁,都必须死,我的好儿子,你可听明白了?”

“……”梁怀洛默不作声的站着,指节因捏着石帘而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怀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