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沈元夫妇出城本是计划来回两天,可因顾娟云对渲染绸缎的色泽要求高,要延长几天才能回,但得知了在杜欢若离世一事,他们也在事出后三日的下葬这天赶了回来。
丧礼十分从简,汤家四人拜完灵柩,顾娟云对此接受不了,拿着手绢在一旁哭的泣不成声,汤言页扶她到一旁皱眉安慰着。
汤珧跟随在汤沈元身侧,听梁颤道:“为此让你们日夜兼程的回来,实在不好意思,欢若泉下有灵,一定在下面看得到的。”
汤沈元悲伤道:“大人节哀。”
顾娟云在一庞抽涕着道:“大人,虽然贵府之事我们外人也不好多问,这事发突然,夫人怎会毫无征兆的就想不开了呢?她那夜大人难道就没有感到有何异样吗?”
“我也不怕各位笑话,那夜我夫人她与我承欢完,说睡不着,怕打扰了我,便回了自己的房中,怎知第二天醒来就……哎。”梁颤摇了摇头,懊恼无比。
汤沈元叹了口气,问道:“这事怪不得大人,或许夫人突然因为某事想不开了才走上这条路。”他说完,转头看向梁怀洛:“怀洛,你当时睡了吗?有没有听见你娘屋有何动静?”
梁怀洛说道:“我当时不在府中。”
“这……”汤沈元想了想,不再过问。
堂屋沉寂片刻,只剩下顾娟云隐隐的抽涕声,汤言页反复拍着她的肩,安慰道:“娘亲,别哭了啊,别哭了,杜夫人会时刻想着您的。”
顾娟云支支吾吾道:“再不过半月,页儿和怀洛便要成婚了,我就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何如此想不开,原本等着的喜事此时变成了丧事。”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拿手绢抆了抆眼角,走上前一步,问道:“大人,那这婚事恐怕须得缓至明年了,怀洛刚失去了母亲,这时候取老婆,免不了外人的七嘴八舌,反正咱们两家此时也同亲家无异,大人觉得呢?”
汤沈元作咳一声,看了顾娟云一眼,二人对视一眼,他对梁颤说道:“大人,我觉得我夫人说的在理,不若将婚事推缓至明年,待怀洛守孝一年后,再与页儿成亲也不迟。”
梁颤在两人直接来回扫视两眼,看向梁怀洛,皱起了眉,厉声问道:“你呢?你这个当事人怎么想?”
梁怀洛看着他,梁颤正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他沉默片刻后,又故作了然,向诸位长辈作了一恭,温声说道:“全听父亲安排,但怀洛个人认为,此事无碍。”
汤言页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一眼,之前梁怀洛同她说的是,联姻并不是他向梁颤主动提出的,除非他真想与她成亲,不然为何不拖?
说不定拖着拖着,这桩婚事就不了了之了。梁怀洛至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收敛了以往的散漫,凤眸低垂,薄唇抿成一线。少年全身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的桀骜感。
梁颤满意的垂下眼,再抬眼神色中又露显悲伤,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也觉得此事无碍,汤兄,你难道没听过冲喜一事吗?待欢若下葬后的三个月内,亦可用喜事冲了丧事,这样已不是更好?”
汤沈元下意识的看了眼顾娟云,顾娟云却道:“大人说的冲喜我略有耳闻,本也是可以的,但也不能让怀洛结了婚,再守孝一年吧?那页儿她……”
梁颤忽然笑起来,打断道:“顾夫人,这都不是事儿,夫人或许对这冲喜一事不太了解,它不同于平常,简单来说,夫人与汤兄若是同意,三月内成婚,我儿便只需在欢若下葬的后三天在房内守孝七日即可。”
顾娟云脸色有些无奈,又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她退回汤言页的身侧,握着她的手问道:“页儿?你……介意吗?”她知道汤言页是连成婚都不愿的,汤言页只要不答应,梁颤即使有再多的理由,也没办法了。
汤珧站在一边,皱眉道:“娘,你怎会在这种时候问她这些?今日是杜夫人下葬的日子,不论拿不拿他两的婚事冲喜,死者面前死者最大,你们这时候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梁怀洛看撩起眼皮,看了眼汤珧,谁料汤珧也正好看往他这里。汤珧当即咂了下嘴,转过头去看梁颤,说道:“大人不介意的话,晚辈可在此提个意见。”
梁颤点头道:“你说。”
汤珧下意识挠了挠鼻尖,松了一口气,轻松不少,勾了勾唇,对众人坏笑道:“无论如何,眼下都应当以杜夫人下葬一事为重,成婚一事如何都得占时先放一放,既然这婚怎样都要结,不过也就是何时结,再来一个冲喜的问题。”
他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梁怀洛,汤言页十分了解自己的哥哥,儿时被汤珧欺负的次数不少,见他这副奸诈模样,估计是已经想出对策了。她似有似无的笑了一下,这哥哥在家欺负她,可在外面,定然会想方设法发的将欺负她的人反欺负回去的。
汤珧说道:“这两者之间,无外乎就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反正我妹妹如何都要与梁兄成婚,时间一事便也无关紧要了,何时谈不是都可以?这当中也就只有梁兄的守孝时间不一样了,大人,我觉得,可以先让梁兄从明日起先守孝七日,冲喜一事想照就也能照就。若是到时大人又改变了想法同意一年之后再成婚,对梁兄的守孝期也并无影响。”
汤言页楞了一下,看向汤珧的背影,心想:“这也太狠了,如果最后不为冲喜成婚,他这意思不是就是想梁怀洛白白再多守七天吗……”
梁颤想了想,问道:“汤公子的意思是,先让我儿守完七日,若是婚事延后一年,再让他去守足够一年,回来再成婚?”
汤珧点头笑道:“正是此意。总而言之梁兄不论是七日还是一年,都是要行孝的,于其等你们再次讨论一天也讨论不出结果来,不如先让梁兄行孝,以免耽误了最好的时机。”
汤沈元趁梁颤犹豫的时候,狠狠的瞪向汤珧,这臭小子,这想的是什么破注意!到时梁怀洛守了七日后,以梁颤的性格,定然是要联姻的了,哪还需要等到明年?
汤珧得意的看向汤言页,一副“看哥哥给你报仇”的神情,先不说汤言页嫁去梁怀洛会待她如何,总之眼下他找着了机会,就没有放着机会跑的道理。
梁颤忽然觉得这汤公子说的也在理,反正梁怀洛都是得守孝的,而且他刚好能借此机会,避开梁怀洛,去查一查杜欢若生前几日见过的人。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角落里面无表情的人,随后说道:“洛儿,那就听汤公子的,明日起,你便在你母亲的房内守孝为期七日,这七日你不能踏出门一步。可听明白了?”
“……”
梁怀洛抬眼,一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定在了梁颤的脸上,他看着父亲,回答道:“怀洛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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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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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儿。”
汤言页扶着顾娟云离开的时候,被梁怀洛叫住了。她转头看去,梁怀洛站在院墙前不远处,抿着唇,她竟从他脸上看见了一丝疲惫来。
顾娟云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去吧,去好好安慰安慰他。”
汤言页犹豫着,低沉着眼,随后淡淡“嗯”了声,朝他走了去。
走过去时,她见梁怀洛向顾娟云微微躬身,她愣了愣,回过头去看,顾娟云不打算等她,先行踏出了门。梁怀洛这时问道:“页儿愿可怜我,同我去喝一杯吗?”
汤言页回眸看他,男人说话之时,依旧眉梢带笑。
她奇怪了一秒,问:“你还会喝酒?”
“不会。”他道:“你教我。”
汤言页与他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看向地面,轻叹口气,道出了长久以来,难得温柔一回的问话:“二公子,你是难过了吗?”难过到想借酒消愁。
她已经走到他面前,梁怀洛低了点头,听见时眼睫毛一颤,他很快想起,八岁那年,个子矮的还不及他胸前的小女孩满怀期待的问他,明天还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