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玉:“……”她想先去死一死。
虽觉得他说法古怪,可她不能质疑他。乔亦柔深吸一口气,她紧张地盯着自己右手,怕用力过度捏坏了长乐郡主的脸。
她顾不上生气齐毓玠对她的冷言冷语,求助道,“陛下,能换个人来么?嫔妾怕碰坏了郡主。”
“不会,你举麒麟大鼎的时候也没把鼎怎么样,没事儿,放心大胆的上,捏坏了有御医,别怕!”齐毓玠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抖了抖,想起了他珍稀罕见的花瓶与白玉镇纸……
人与物岂有可比性?乔亦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她定定望着长乐郡主洁白无瑕的姣好面容,不知怎么想到了满脸血浆。
尤其边儿上逸王那抖动不停的脸,害得她更无法下手。
“长乐郡主……”乔亦柔唤她一声,手轻轻触在她人中处。
“别。”蓝如玉被吓傻了,她猛地捉住乔亦柔手腕,双眼登时睁开,眼底充斥着满满的恐惧。太可怕了,乔贵人可怕,陛下更可怕,他哪儿还是年少时任人搓圆捏扁的糯米团子?他如今哪怕是颗团子,也裹着满腹芝麻馅儿,稍微破点皮,那浓郁的黑糊糊就渗了出来。
难以置信,他竟然让一个力大如牛的野蛮女掐她人中?还掐不醒再换御医?哪儿轮得上太医上场?直接叫这野蛮女将她掐死得了吧……
蓝如心惊肉跳,“劳烦陛、陛下担忧,臣女无碍了。”
“郡主无事便好。”齐毓玠懒得看她,他气不顺的斜乔亦柔一眼,从鼻腔里瓮声道,“乔贵人,如何?朕可有骗你?”
乔亦柔不吭声,她若有所思地打量坐在地上的长乐郡主。
而逸王齐修然与蓝如玉则齐齐打了个哆嗦,陛下他什么意思?为何如此笃定?掐人中这说法哪儿有什么依据?难不成他竟知晓她纯粹是装蒜?
第68章
逸王齐修然与蓝如玉灰溜溜离了宫。
齐毓玠心中有些得意, 他斜了眼闷不吭声搀他回寝殿的乔贵人,咽下挤兑之词,意图让她静静的自我反省。
路途缄默,乔亦柔专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她结合前后想了想, 只怕长乐郡主并非真心晕厥了过去,而是见齐毓玠转身便走毫无留念,心生焦切,遂采取了这个不入流的小手段。
陛下与他二人从前的恩怨, 乔亦柔总算彻彻底底明白了。人不是不长记性的动物, 他曾在他们手中吃过亏,心存芥蒂才是正常。可过了些许年, 芥蒂可能会逐渐变浅, 变成真正的不屑一顾, 又或者依旧记恨不平着, 代表他们已化成了他的心中刺。倘若是刺,长乐郡主也该算作不一般的刺吧?
所以,对陛下而言,他们属于哪一种?
“陛下, 长乐郡主她是否……”乔亦柔话语一顿,她朝外斜了眼廊下几株开得正盛的几株蜀葵,不愿试探来试探去,直接开口问他,“陛下想接郡主入宫么?”
“进宫?”齐毓玠琢磨着这两字的深意, 眸中覆了层暗色,他缓下步伐,偏头看她,“何出此言?”
乔亦柔低眉静静答,“就是觉得一直有这么个事情,想问问。”
“你问了又如何?”
怔了怔,乔亦柔抿唇一笑,释然道,“也是,是嫔妾逾矩,左右都是陛下一句话罢了,陛下随心就好。”
齐毓玠蓦地停下脚步,他驻足原地,低头攫住她淡淡笑脸,胸腔中生出些恼意,瓮声冷哼道,“那朕现在令人将她拦下可好?反正距离他们离开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估计人连宫门都未出。”
“陛下高兴就好!”
“很好!没错,朕高兴就好!”猛地拂开她搀住他的手,气急之下,齐毓玠负手顾自往前行了数步。他身子虚弱,却强撑着走得迅速,动作牵动腰上伤口,生出隐隐刺痛,齐毓玠不动声色,面目阴沉的继续往前。
乔亦柔跟在他身后追了数步,她想给他搭把手,但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仿若无言的抗拒……
即将行到寝殿,站在廊下的李久觑见形势不对,忙上前接应,暗暗喊糟道,“哎哟喂,两位大小祖宗怎么又闹腾了起来?午膳时陛下不还可劲儿喂食乔贵人喂得欢快么?这天是一会儿晴一会儿雨,都不带让人喘口气的!”
“陛下,您慢点儿。”李久急急出声提醒,他觑了眼陛下额上沁出的冷汗,又偏头觑了眼跟在后头一脸平静的乔贵人,他脑子转得飞快,乔贵人先去见逸王与长乐郡主,稍后他扶陛下去大殿,不过之后他就奉陛下旨意悄悄退下,并不十分清楚经过。只走时,他隐隐约约听见长乐郡主当着乔贵人面儿在诉一腔衷肠,说是对陛下的一腔情肠也不为过了,故——
李久心领神会,乔贵人怕是不舒坦了,逸王想把长乐郡主送进宫讨好陛下的想法无人不知,加之长乐郡主前几日又为陛下挡了一箭,于是这发展就愈加变得不清不楚,所以乔贵人该气的嘛!可是为何他瞧着陛下比乔贵人更气?李久想不明白了……
“陛下。”见他半只脚迈入门槛,乔亦柔赫然启唇,她站在檐下福了福身子,“嫔妾许久未回景仁宫,有些琐事来不及处理,想此刻回去看看。”
“准。”齐毓玠忍了半晌,薄唇微启,漠然道。
“谢陛下。”
轻浅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耳畔,齐毓玠抿唇入殿。他撇开李久的搀扶,借桌椅走到床榻侧身躺下,一语不发。
李久:“……”
他望天耸了耸肩,好吧,他如今都快习惯了,陛下与乔贵人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没事儿,是暴风雨就会有过去的一天。
那么在过去之前,他只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小心做太监呗……
景仁宫。
乔亦柔一回来,满院子人对她格外热情,毕竟她数日未归,而杏春梅秋等人亦没陪在她身边。
“娘娘今儿能待多久?”端来一杯冰镇枇杷糖水,杏春笑眼弯弯的问。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妃嫔之间攀比陛下的宠爱,那奴婢之间就攀比谁家主子更厉害。这段时日乔贵人何止是火力全开,她简直是能量大爆发,先是击败旒族顿格列获得众人推崇,又赢得陛下宠上加宠。连陛下受伤都只许她们家娘娘一人贴身陪伴,就说这后宫里还有谁能与她抗衡?还有谁?既然无人能敌,那她们作为乔贵人身边的人,自然随之受到旁人的优待与敬重。
乔亦柔抿了口清甜可口的枇杷水,“今夜不走了。”
不走了?杏春梅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先是诧异,而后恢复平静。梅秋笑道,“娘娘最近辛苦了,陛下定是体恤娘娘,才让您今夜先好好歇息,明日再过去。”
放下瓷杯,乔亦柔不再回话,她懒得打破她们美好的幻想,只怕明日她还是会待在景仁宫里。也好,她身心终于可以好好松懈下来……
傍晚,没太监来传旨意。
乔亦柔意料之中地趴在树下乘凉,她下颚枕在腕上,盯着远处随风摇曳的枝叶。
她想不通陛下他为何生气,至于长乐郡主,她不过随口一问,明明可以不问的,早知道不问了。
换了个姿势,乔亦柔头侧枕在双臂,微微撇了下嘴角。
“娘娘,浴汤备好了,您要先去沐浴么?”杏春步下石阶,朝她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