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让他们退下,他望向窝在窗下软塌捧着书卷的女人,突然有些想挤过去一起坐。
轻咳一声,挥去脑子里闪现出来的旖旎,齐毓玠翻开一本折子,挑了挑眉梢。
放下,再拿起第二本,紧接着第三本第四本……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把他们文绉绉辞藻华丽的内容综合翻译过来就是这样的,当然,有些话是拐着弯儿抹着角说的,但齐毓玠哪能看不出来其中深意?
陛下,您如今负伤在身,就不要过度操劳了。拜托您就听郎御医的话吧,好好卧榻静养,臣等知道您勤政爱民,亦知道您想找出策划遇袭一事的幕后黑手。您放心,臣等分工明确,绝对没有偷懒,六部纷纷出动,简直比您日日上朝盯着咱们时都勤快!所以您就别召见臣等了行不行?后宫太后妃嫔人人牵挂您龙体,尤其乔贵人!听上次进宫的大人们说,乔贵人最近守在您身边未曾离开半步,十分挂念陛下。臣等真是特别欣慰,乔贵人神力在身旷世奇女子,简直令臣等崇拜有之敬佩有之仰望有之,有她照顾陛下陛下一定能更快痊愈。而且陛下有所不知,乔贵人她曾万分诚恳担忧的拜托上次进宫的大人们,让大家都多多劝慰陛下安心静养不要进宫耽误陛下休憩。臣等听着万分惭愧,也是,臣等怎能如此没有眼力见的进宫叨扰陛下呢?遂私下探讨一番后,臣等决定好好办事,为陛下解决一切烦忧,让陛下在宫中睡得安稳吃得踏实。所以,陛下您看明儿进宫这事是不是就免了?
齐毓玠抽了抽嘴角。
他睨了眼不远处正津津有味看书的女人,觉得此事有古怪,这些人哪能这么懂事儿?莫不是她怎么吓着他们了?想了想,遂大笔一挥,书:“无碍,都进宫!有朕在,不怕!”
第65章
刚欲差人把这些已批复的折子送回到众卿府邸, 齐毓玠想了想,罢了!
他搁下笔,准备起身,余光瞥见窗下专注看书的人动了动,抬眸朝他望来。
齐毓玠顿感欣慰, 瞧,他比她手里那本破书重要多了,她根本就在时时留意着他动作呀,她多么的在意他呀!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 他满足地朝她招了招手。
乔亦柔怕他有什么事情, 毕竟他现在不算废人,却是半个废人嘛!秉着关切爱护伤残人士的原则, 她自然要积极些。
疑惑地将书卷丢在一侧, 她起身过去他面前, 目光淡淡瞥了眼那些折子, 蹙眉抿了抿唇。
“朕问你,上次你遇到进宫的那些官员了?”
颔首,乔亦柔一脸坦然,她的确遇见了, 怎么着?
齐毓玠深吸一口气,两人目光对上,他思忖着打量她,眼下他又不晓得她内心想法,就觉得她若真恐吓了那帮人, 怎么能装得如此风淡云轻?
“没了?”
“需要有什么?”乔亦柔一脸莫名其妙。
齐毓玠寡淡地砸吧了下嘴,轻咳着咕哝道,“倒也不是需要有什么。”他就是觉得幸福并心慌着,噫,她真的比他想象中更在乎他呀!至于心慌啥,他也有些搞不清楚,就好像有点儿生杵!毕竟这世道……真论起来,暴力才是王道!
话题到此结束,乔亦柔不明所以,但也懒得追究。
她看书桌上摆放得乱糟糟的,有他刚用过的纸笔砚台与镇纸等等……
罢了,看在他是伤残人士的份儿上,整理整理吧!拧眉嫌弃地将那一堆奏折推到别处,她露出纤纤手腕,着手开始收拾。
“咳,乔贵人对朕真好!”齐毓玠春风满面地盯着她,目光追着她游移,心中感叹,她怎么卷个宣纸都卷得那么好看呢?跟别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乔亦柔:“……”她手上捧着白玉镇纸,抬眸,瞬间被陛下突如其来的无限娇羞画面吓傻了,他下颔微收,双眸完成月牙,里头还盛着一弯清澈溪流,正目不转睛地定定望着她。
她全身一阵发麻,手上不小心用了点力,再低眉,完蛋,她手里的白玉镇纸呢?
齐毓玠猛地打了个寒噤,哪儿还顾得上发痴,他怔怔望着桌面上的一片白色粉末,那是他、他的镇纸吧?嘴角抽搐,他情不自禁正襟危坐,又想起来的慌忙把桌角那堆折子更往外推了推,结结巴巴望着她解释,“不是朕、朕让他们呈上来的,是他们巴巴要朕看的。”
“是么?”乔亦柔眉蹙得更深了,闷声嘀咕道,“那些大人们真是的,难道他们什么都处理不好非要陛下亲自出面么?连陛下受伤了他们都还要巴巴来叨扰?”
“就是就是!哎呀养着他们也不知道能干什么,一天到晚惯会烦朕。”齐毓玠附和她道,还非常用力的点了下头。毕竟把大臣们推出去当挡箭牌什么的,他们又不会知道,眼下还是保住他自己最重要,齐毓玠如是想着,顺便抹着额头细汗瞟了眼那层白玉碎粉……
“陛下。”说完这个,乔亦柔扭扭捏捏地攥住衣袖,她老实颔首,“这镇纸……”
“啊?没事,完全没事!”立即大度地挥手,齐毓玠笑着朝她大气凛然道,“就这白玉镇纸,朕早不想要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个都看厌了,害得朕批阅奏折都没有灵感,今日真是多亏了乔贵人,不然朕还要对着它多久啊,想想都郁闷。”
这样么?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乔亦柔咬唇,狐疑地望着他,“陛下此言当真?”
“真,真的不得了!”
“既然如此,那嫔妾就安心了。”乔亦柔松了口气,她终于露出笑颜,开心的对他道,“陛下,日后你若有什么不想要的,都可以交给嫔妾,嫔妾会让它们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免得陛下看着生厌。”
这下连眼角都控制不住的开始抽搐,齐毓玠傻了会儿,露出八颗牙的憨笑,连连点头,“好好好,有劳乔贵人。”
两人愉快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各自为营,继续看书。
但齐毓玠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了,他视线时不时在周围扫过,简直触目惊。那搁在案台上的紫砂壶,是前前朝的旷世名窑闫南春出产的,价值连城不算什么,关键是独一无二,若没了可就真没了,还有那核雕,那福禄葫芦,那字画,那宝剑……
心都揪了起来,齐毓玠见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眸中一亮,忙诚挚道,“乔贵人去寝殿歇会儿吧!”
“不,嫔妾守着陛下。”
“朕不用你守着,去歇会儿,你这疲倦样儿,朕看着心疼得心都揪起来了。”
乔亦柔呛了下,她脸颊通红,全身发麻,她不好意思掀眸望向陛下,窘迫道,“嫔妾正看到兴起处,舍不得睡下,想把这卷一口气看完。”
“……那乔贵人继续看。”齐毓玠扯唇勉强一笑,漆黑眼珠转了转,数着这大殿里其它他宝贝得不行的东西。
又过半个时辰,有宫女过来求见,道是长公主殿下想吃景仁宫里前阵子做的枇杷膏,已经在景仁宫等着了。
乔亦柔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游记,她这会儿才是真正看到精彩之处的高潮部分,若是旁人她定不搭理的,但峦儿过来找她,她怎好意思不去?
眷恋地扫了眼搁在榻上的书卷,乔亦柔恹恹朝陛下行礼告退。
“乔贵人要走了?”齐毓玠心中暗喜,表面却是有些失望。
乔亦柔看出了他流于表面的不舍之情,其实她也不想走的呀!她抿唇颔首,宽慰他道,“陛下想吃枇杷膏么?这是六月初嫔妾与杏春等人将新鲜枇杷采摘,剥皮去核之后熬制密封储存下来的,待会儿嫔妾回来时给陛下捎上些如何?”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