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峦顷刻笑颜绽开,扎西看呆了一瞬,咽着口水急不可耐地要带她去内殿。
得了小姐姐叮嘱,齐峦一下子躲开他的接近,突然想起什么的紧张兮兮道,“你们那里的人相信世上存在鬼魂么?”
扎西不想跟她探讨这些问题,他觊觎地盯着她柔嫩双手,只想捏住好生揉揉搓搓,便敷衍回,“相信有天神,但人死后没有鬼魂的。”两人一前一后往殿内行,扎西警惕地望了眼周遭,四处风平浪静,实在是天助他也。
“你知道这长春宫是什么地方么?”略微压低嗓音,她有些神经兮兮继续道,“长春宫是历历代代关押不受宠妃子的地方,她们没有自由,日日困顿在这里生不如死,好多受不了的女人都选择自杀,用白绫挂在梁柱上吊死,还有活生生饿死,还有饮毒酒七窍流血而死,总之传言她们的灵魂都锁在这个大殿里,叫阴魂不散……”齐峦趁身后人不注意,猛地低头看了眼小抄,她许多字不认得,都是画小画,看一眼就明白了,偷瞥后,她赫然轻呼一声,指着头顶用练了许久的幽幽嗓音道,“你看那像不像一张人脸,还有梁柱上貌似沁出了血滴,天呐,好可怕!”
扎西本没对这些话产生多大惧意,却被她的轻呼吓了一跳,他猛地仰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或许并不是,他貌似真看到一张狞笑的女人的面部轮廓,还有顶柱上,那一两滴鲜红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害怕啦?”
“……不。”扎西见她脸上瞬间生出几丝鄙夷和瞧不起的意味,忙迅速否认。
齐峦拍着胸脯笑眯眯道,“那就好,你等我一会会,我陀螺放在外头院子里的桑树下,我去取来,很快的。”
“长公主殿下……”扎西往前追了一步,不曾想她竟如只灵巧的猫般瞬间跳跃了出去。
他正要紧跟着出去,孰知身后蓦地传来一声“砰”的动静,扎西下意识回眸一瞧,与此同时,大门处突然“吱呀”一声,他再度扭头,那两扇大门迅速阖上,看起来竟像是自动关闭一般。
“是谁在装神弄鬼?”他紧张的大声嚷道。
更可怕的是昏暗无关的殿内猛地燃起几盏微弱烛火,扎西攥紧掌心倏地回头,便见一抹白衣长发满脸鲜血的人站在微弱烛光下,那长发遮住她大半张脸,她恐怖的鲜红大嘴一点点咧开,牙齿似在打颤,仿佛都能听到磨牙的声音……
扎西被这血腥的画面吓了一跳,与此同时,头顶如有雨下,他抹了把脸,借着灯光看掌心,殷红的雨滴?竟是血液?他双腿僵硬地颤抖着转身,大殿黑暗处隐隐却还有一两道白色身影飘来飘去,无处不在的恐怖令他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中原本就存在许多离奇古怪的传说,或许真有恶鬼也不一定?他双脚酸软地想跑,可才转身,头顶身后遽然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团大团头发裹住,视线受阻,那头发都塞进了他嘴里,让他连声都出不了。
紧接着他觉得身体像是被无数只手或轻或重地掰扯撕拉,尤其有一只脚还是什么的,把他踩得死死的,四肢动都动不了。特别是右臂,他每根指头仿佛都像被扯掉了一样,疼得浑身汗涔涔,他心底前所未有的渗出一股恐慌又无助的惊骇,紧张之下,他裆下一湿,登时一股怪味儿弥漫开来……
乔亦柔嫌弃地掩鼻,她本没想这么慢吞吞的折磨他,然而经过方才那些事后她更气了。
其一,这王八蛋知道齐峦是长公主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做出这种猪狗不如之事,委实找死。其二,他对大麟国那两位侍卫的举动简直想让她把他撕成几瓣儿,反正留着也是个千年祸害。
被这股骚味熏得不行了,模糊中杏春她们都在掩鼻,乔亦柔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他碰过齐峦的右手给卸骨折了,而后一挥手,几人抄齐峦提供的小路撤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嘴里头发拔出来,扎西整个人瑟瑟发抖地连滚带爬推开大门跑出大殿。
他恐惧的无法开口,低头看着蔫蔫垂下的右臂,悲从中来,“哇”一声抽泣的嗫嚅着“父王”二字,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藏书阁告状……
等他走远没了动静,藏在长春殿的乔亦柔带着杏春跑回去把大团大团头发全都收走,还有什么血滴烛火之类的,都以神速迅速清理干净。
乔亦柔没扮鬼,她用纱布把头发裹住,四处看了一眼,见没留下什么证据,便松了口气地转身就跑。
长春大殿顿时沉寂下来,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唯有一支浅绿色簪子静静躺在不易察觉的红木桌角落,淡淡阳光下,轻浅绽放着微光……
第45章
望着面前一身腌臜胳膊还蔫蔫垂着的男人, 顿格列险些没认出来这是他小儿子。
鼻尖轻嗅,一股难闻的异味霎时氤氲在空气里,是扎西身上传来的。
顿格列脸上青红交错,心中又是羞愤又是窘迫。其一,扎西是他几位儿子里他最为宠爱的, 见他落成这幅惨状自是心疼不已,其二,顿格列余光瞥了眼身后的麟国皇帝和他诸位臣子,此刻就连狄王他们都在场, 简直丢脸丢到了外国……
齐毓玠不好掩鼻, 他作为东道主,理应站出来, “王子这是……”他疑惑蹙眉, 望着鼻涕眼泪全糊在脸上的扎西, 心中生出一股恶心, 别开眼,齐毓玠知道王子这是被吓傻了,他此时脑中除了畏惧仿佛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线索。
开口叽哩哇啦说了一通,扎西眼泪纷飞, 他可怜兮兮地缩着肩望向顿格列,像是在寻求保护。
“说中原话。”没地儿撒气地轻踹了面前这个没骨气的儿子,顿格列蓦地提高音量吼道。
扎西吓了一跳,他用完好的左手抹了把眼泪,望着齐毓玠颤颤抖抖道, “陛、陛下,长春宫殿里有鬼,真的有鬼,她、是她们把我弄成这幅模样,呜……”
怎么可能有鬼?
齐毓玠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望着孤身一人的王子扎西,皱眉让李久去找跟着他的两位身负武力的侍卫。
“旒王,朕看还是先传御医给小王子诊治一番,好……”
“不,陛下,臣求陛下恩准,让臣先带扎西去长春宫一探究竟,臣想亲自瞧瞧他口中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紧绷着脸,顿格列说话时下巴上的浓须颤动,仿若愤怒到了极点。
“这……”齐毓玠犹豫一瞬,知道自己若再踟蹰,只怕更令人生疑,便颔首道,“应该的,朕陪旒王一起前去。”
因陛下没赶人,狄王与在场臣子们都觉得此事稀奇,他们巴巴尾随大部队同去荒芜空置许久的长春宫,准备老实的待在一旁看热闹。
与此同时,李久带着那两位湿淋淋的侍卫追来了。
齐毓玠透过两位侍卫委屈愤怒的心情顿时明白了事情始末,他眸中遽然覆上一层阴暗。
扎西不过区区一个附属国小王子,竟敢如此在宫中肆无忌惮的撒野,还真把这儿当成家了是不是?双手负在背后,齐毓玠挥手让两位侍卫下去换身衣服喝碗姜汤,等李久附耳重新把这件事简略说了一遍后,他低声问,“除此之外,可有别的线索?”
李久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嗓音,轻轻道,“附近宫人当时不明状况,加上各有职责在身,便没人去管小王子,倒瞅着他确实往西边去了,那儿是长春宫的方向。”
齐毓玠颔首,觉得此事颇有些扑朔迷离,要说鬼神,他连神都不信,怎么信冤鬼?
比起鬼,是人装神弄鬼还差不多……
然而以大将军盛楠为首的暴力分子官员今日都未进宫,所以?
齐毓玠偏头望着身侧满腹暴怒的旒王,以及耷拉着右臂疼得想哭却不敢哭的扎西。挑了挑眉,他莫名觉得很可笑,出了这事,旒王居然不是先关心儿子伤势,而是着急的要查出事情始末,不得不说,颇为狠心。
“不知小王子为何会去长春宫?”齐毓玠想了想,突然启唇,扬声问道。
跟在顿格列身边的扎西身体赫然一怔,他垂眉,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他如今在众人面前出了大糗,已经颜面无存,若被他们知道他是被那位傻公主的美貌迷了道,想哄她进殿解解闷,然后才撞上鬼的,是不是……
他真是太背了,抽了抽鼻子,扎西想起方才那些画面,仍觉得腿软,美貌傻公主的便宜一分没捞到,反而倒折腾成这样,想想都心酸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