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毓玠蹙眉盯着她半张脸,她红唇紧紧抿着,似压抑着痛苦,他竟觉得此时此刻他也已成了加剧她苦痛的侩子手之一。
罢了,不忍地收回抵在她肩上的另只手,他将散落在一旁的衣衫披在她只剩肚兜的上半身上,因方才荒唐了一番,她衣裙折折皱皱煞是凌乱,再加上她一头铺散的青丝,瞧着莫名让人咽喉干涩心尖生痒。齐毓玠匆促挪开视线,却又无意间瞅见她锁骨及其脖颈处的两点红梅,他耳尖倏地开始发烫,他陡然有些明白那些老太监们的话了,虽做好了行房的准备,可确实没料到自己居然如此……
再不能想下去,更不能瞧下去。
顺手扯了被褥,齐毓玠翻身躺到外侧,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他声音有些难以言明的嘶哑,“都睡吧。”
室内顿时陷入寂静。
红烛将要燃到尽头,烛身满是泪痕。
乔亦柔闷怔了会儿,等那些每每思及便要伤心的往事沉回心底,她才兀然意识到眼下状况,身上没了重物继续碾压吻蹭着她,轻松是轻松,却令人质疑得很。
旁侧睡着的皇帝背对着她,瞧不见神情。
乔亦柔小心翼翼抬手抹了抹额角泪痕,诧异地盯着他后脑勺出神,这便完了?他不仅没有使出那些手段蹂躏她,甚至连……
面上浮现出几丝窘迫,她眼下倒是反应过来的知羞了,方才沉浸在往事,虽被亲亲抱抱了许久,连衣裳都被差点剥尽,可那些身体上的感觉却在痛苦记忆下被模糊了不少。只是,陛下他折腾她她不愿意,他骤然停在关键之处又令她抑制不住的去猜测……
她睡不着。
直至红烛火苗一簇簇相继熄灭,殿内彻底昏暗。
乔亦柔已经完全从方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十余载,她方才也不知为何会忆起,大抵人在脆弱无助时总会记挂起最亲近的人。
也不知旁边那皇帝睡着了没?
他似乎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未动,想来是入了眠。这么想着,乔亦柔终于敢胆儿大的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睡姿,但依旧睡不着,她琢磨着又琢磨回了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他会在关键之处戛然而止呢?
这个皇帝真的好奇怪。
分明静婕妤以及另两位嫔妃在侍寝后都受了轻轻重重的伤,若不是他在那事儿上有别的癖好又能是什么?怎么解释她们的遭遇?
另外,宫内上下都传他为先帝守孝三载从未逾矩,说着是位意志坚韧的,可今晚自打他进了殿门,只短短矜持了片刻功夫,便忍耐不住的对她又是拉手又是拦腰抱起,紧接着就将她放倒在床榻间亲亲抱抱,如此饥渴难耐,怎会舍得在紧要关头饶了她?莫非……莫非他身子有何隐患难以启齿?所以才在失了尊严面子之下用别的法子折磨妃嫔,只独独为了平衡安抚自己那颗扭曲变态的心……
第16章
乔亦柔想的出神,却感觉身侧躺着的皇帝仿佛有辗转翻身的趋势。
吓了一跳,她猛地阖上双眼,装睡,嗯,她睡得很深沉。
心底冷哼一声,齐毓玠面色阴沉地转身盯着她模糊轮廓。
他冷冷瞧着,登时嘲讽地勾了勾唇,并俯首朝她脸颊凑近了一些,近距离盯着她难以掩饰的正在眨动的纤长睫毛……
装,他就看她继续装!
“莫非陛下醒了?”乔亦柔心底有些打鼓,她仿佛感到有轻微温热的气息一下下扑在她鼻尖上,痒着呢!
好想睁眼瞧瞧,又生怕撞上他一双亮澄澄的眼睛,那岂不尴尬?她强忍着一动不动,可那绵绵气息却总是不走,幽幽的一直刮在她鼻尖与脸颊,真的好痒,她恨不能一掌挥去拍走这只讨厌的蚊子,可到底有些怂,怕力气太大打得他肿了脸去上朝被臣子们笑话,那她可就完了……
另外,她又情不自禁往更糟糕的方向想了想,不好不好,睫毛猛地重重颤抖了下,乔亦柔努力绷着面部表情纹丝不动,这皇帝该不是半夜突然再起了兴致?要正儿八经地准备冲她下手了?好可怕!心惊胆战的突生一计,乔亦柔佯装自然地蹙了蹙眉头,打算翻身猫到角落去,对,她要撑着不醒,她就不醒,看他怎么办?
哪知她刚欲朝里侧身,脖颈处却横来一只沉沉的手臂,阻拦了她逃开的动作。
“醒了?”男人低沉带些沙哑的嗓音就落在她耳畔,“长夜漫漫,既然醒了,不如一起继续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啊啊啊啊啊……
乔亦柔险些就整个从床上蹦了起来。
耍流氓,这个陛下果真好不正经,太不正经了。
与他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可做,没有比睡觉更有意义的事情了,乔亦柔面上拼命僵着不动声色,内心却炸开了锅。
齐毓玠差点笑出声来。
事实上,他的确笑出了声,轻轻浅浅的。挑了挑眉梢,他颇有些得意的看着她长睫毛,半晌,才恢复躺下的姿势,只是搭在她脖颈上的臂膀却未收回。
她不是嫌沉么?就继续沉着吧,谁叫她总胡思乱想没个正经?就她这样子怎么还好意思指责他不正经?
今夜功败垂成,齐毓玠说不清内心感觉,摸约是有些遗憾的。
但他既然已经放过了她,万万没有再反悔的道理,他本来便不喜欢强人所难。
幼时的那场病对他来说,说不清是福是祸,醒后他开始变得与众不同,轻而易举便能读懂别人潜藏在心底的真正心思。
漫漫十几载,他在千万种声音中,突然悟出了许多人性。世人大多可悲可怜,他们总是戴着面具说些心口不一的话,但没人想这样,只是无力反抗,只是没有别的方法才趋炎附势委曲求全。譬如多年前在皇宫孤苦无依的他,不也正是如此?因为无能为力,所以从不反驳其他皇子们的恶意嘲弄,也从不反抗他们的欺辱。他怜悯当初的自己,也怜悯世人,可却无力改变他们,所以他只能借着这种病尽可能的站在别人的方位上去考虑问题,尽量在读懂他们的莫可奈何后不利用权势施压。
当然,说得冠冕堂皇,他其实也利用这病做了不少故意刁难别人的恶作剧,譬如在先前大选上,他就给好些讨嫌的大臣们赐了几桩婚事,可他们那般讨嫌,还不准他有些小情绪嘛?再者,他赐的婚也没有故意寻些门风不佳的,只不过是找些寻常看不对眼有过小恩怨的对家结成亲家罢了,俗语还可称不打不相识呢……
自我安慰了一番,齐毓玠舒坦了,方才动情间堆积的热量和难受已随着时间慢慢散去,身体和心灵都恢复平静。
加之他手臂一直横在旁边女人身上,倒比被褥舒坦得多,迷迷糊糊的,就着她偶尔冒出的几句话,他困怠的逐渐睡去。
乔亦柔却很不舒服,但她敢怒不敢言。
等旁侧陛下没了动静,她才憋屈地揉了揉眼睛,虽然他手臂好重,可总比他醒过来拽着她去做他口中那些有意义的事情好多了。
满足吧,做人要知足常乐。
想想如今还躺在榻上休养的静婕妤,再想想江贵嫔与张元嫔,她真是感动得快要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