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珞看着他,双眼亮晶晶的。
这些话是凌家那边放出来的,原本赵铖没怎么在意 -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总觉得有些东西该是他们的,或是他们可以左右的。
不过看来明珞是在意的。
赵铖想到景灏,想到知道景灏在私下做些小动作对明珞还念念不忘时,自己对他的厌恶,突然有些理解了明珞的试探。
他道:“是凌家本家的人救了他们母女,我并未插过手。但此事我是知道的,至于王妃,以后这样的话少说,别人跟你说,你直接斥回去或者定罪即可。”
明珞听出,他对她别说什么情意,连表兄妹的情分都应该没有。
她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前世好像都是自己把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的。
她沮丧了片刻,但很快振作起来,道:“王爷,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母族那边的亲人,听说她们此刻正在入京的途中,我打听过,官府虽然要将当年抄家所得的家财退还给凌姑娘,但凌家当年的房子却早已经被卖了。我看不如就让官府先将部分财物拨给凌家二房,让他们二房帮忙置办房产,也好过她们母女到京中连个住处也没有。”
赵铖对这个不感兴趣,但对明珞跟他说这么一番话的缘由更感兴趣一些。明珞此时可不是一脸“看我多贤惠”的表情,而是明显是处理掉什么东西的表情。
她这个表情取悦了他。
他看着她,笑道:“嗯,这事你吩咐林福去办即可。不过,阿珞,你是在担心什么?”
他的眼神有些幽深还有些热,明珞最近对他的这个眼神都比较熟悉,想到他不知前世之事,只单看此事,必会觉得自己这飞醋吃得太远,排除潜在情敌的手法也太过直接。
她这些日子都在训练自己的厚脸皮,所以咬了咬牙,顶着他的目光颇有点破罐子破摔道:“王爷,我也不知道她们何时入京,但若是正好在我们去北地之时到了京中,届时她们没有住处,若是到了我们王府求收留,她们身份特殊,王府必定会留下她们。现在外面既已传出凌姑娘和你青梅竹马,本应为你王妃的流言,届时若是再住到府中,怕是流言更甚。”
这未雨绸缪得也太过了些,明珞虽觉得就该这么做,但还是有些脸红。
赵铖看着她有些羞涩和不自在的表情神态心情却很好。
明珞只以为自己是在训练自己的脸皮,和赵铖说话越来越直接,却不知道这正是赵铖有意无意的纵容着,甚者引导着的后果,他自发现她的不安和心底对自己的不信任和抑郁之后,就一直鼓励着她这般和自己的相处方式,这样她才会慢慢信任依赖自己,不会突然什么时候就产生莫名其妙的逃避遁世之心。
他怕她窘迫,不再看她,而是将她背靠着自己拉入了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顶,道:“嗯,你考虑的很周到。不仅是她们,无论是谁,我们不在府中之时,王府都不可住进人来,我会吩咐林福,若有人定要投奔,就先送去王府外面的客栈,等我们回去了再处理,这样也避免刺客有机可乘。”
其实他在西宁的王府向来如此,但京城王府中有些旧人,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先帝赐过来的人,虽然他回来之后已经清理,但就是他父皇母后留下的旧人,经历了这么多年,也难说有无投靠他人,还有这些人处事的手法可并非是他在西宁时那般事事军事化处理。难保不出问题。
他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低头在她耳边道:“阿珞,我们很快就要大婚,你可期待?”
明珞被他束缚在他怀中,腰前扣着他如铁钳般有些发烫的大手。大婚吗,原本她也不是很期待的,因为肃王府的那些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可是刚刚她才发现,原来前世那样复杂的局面很可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发现,原来她只要说出来,很多事情一开始就不是什么事情,他也从未在意过令她那么痛苦和纠结的事情。
只要她肯信他,愿意在他的身边。
她努力拨了拨他的手,在他怀中勉强挣扎着转过身来,然后迎着他此时已经幽深到她平日总会不自觉要避开的目光抿着唇笑道:“嗯,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第59章
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她嘴上这样说着,嘴角却是微微翘着,眼睛中的笑意更像是幽深的夜空中住进了星光,美丽得扎进人心里,至少扎进了赵铖的心里 - 哪怕她说只有一点点,他也喜欢得很。
因为他此刻抱着她,她就在他怀中,软软的,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馨香,如此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他的怀中,不是幻境中他醒来之后就会消失的幻影。她说一点点,但于他来说,只要抓到一点点,他就会顺着这一点点握住全部,此后无论她走多远,都只能是在他的世界里而已,她逃不掉,也走不了。
他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感情,但是她是他的女人,只要她想要的,他能给的,他都会给。
赵铖伸手慢慢摸着她的脸颊,从她的额头,到眉毛,再到眼睛,鼻子,最后从她嫣红水嫩的唇瓣滑下,她此时已经阖上了眼睛,睫毛颤动着,身体有些微的紧绷,甚至有些颤抖,显见得很是紧张,却是乖乖地没有动,赵铖的眼睛里露出了些笑意,他低头嘴唇贴在了她的耳边,低声问道:“一点点,要如何才能更多一点?”
明珞的脸上热起来,她其实已经有些受不住,心砰砰地跳,很想直接推开他,但却又不想那样示弱,所以她侧开了脸,伸手去掐他搂着自己的胳膊,他的手常年握弓握剑,胳膊硬得她根本掐不动,她很用力地掐,也只是觉得手疼。
他笑了出来,抱了她一边吻着,一边行到榻上压下,才再在她耳边低声道:“可以用咬的。”
明珞的脸腾一下红起来。
她脑子嗡嗡的,似乎听到他在耳边又道:“你跟我说,只有一点点吗?可是我却想要全部,怎么办?”
声音蛊惑又危险。
前世的他完全不是这样。
明珞最近总是这样,在他用他性格少见的温柔,这般明显可见对她宠爱非常之时,明珞就会想到前世,想到前世他的冷漠,然后就会觉得委屈,虽然她也觉得不应该,但就是觉得委屈,然后就总想着刺他一刺,不愿那么顺着他,心里才好像会舒服些,不会对不起曾经的那个自己似的。
她忍着因被他笼罩着心里产生的压迫和窒息感,手抵着他,有些混乱道:“全部,王爷,您要全部做什么?如果您要全部,我自己就不剩下什么了。”
赵铖微愣,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迷蒙的像是要滴出水来的眼睛,偏偏却还要倔强的撑着,赌气一般,忍不住就笑了出来,道:“真是个傻子。”
四月十八,西蕃王世子景灏和温喜郡主大婚。
五日后,景灏便携了新婚的世子妃温喜郡主离京出发回西蕃。
这些时日景灏一直在等着,可是直到在城门外和最后一拨送行的人告别,他也没有等到明珞的半点消息,温喜郡主在跪别完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之后回到景灏身边,看到他黯淡的神色,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远处的城门,心中叹了口气。
两人往马车行去,景灏看着侍女扶着温喜上了马车,原本他欲骑马,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一个黑影策马过来,到了他面前便下马跪下,双手递上了一个锦盒。
景灏的心头就是一跳。
他虽然万分不愿和不甘,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然后听着那人禀报了两句什么信息也没有的话,就弃了骑马,转身上了温喜郡主的马车。
马车渐渐远离京城,温喜看着车帘外城门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黑点,心里头空荡荡的,她放下帘子,转头去看景灏,便看到先前的那个锦盒已经扔到了地上,而此时景灏手中正握着一只玉蝉,他紧紧依着玉蝉的根部攥着坠绳,手勒得发白。
温喜看着他的神色,便知道能引得他如此的也只有明珞了。
她看见那个玉蝉,便立即生出了误会,以为景灏和明珞是有私情的,那玉蝉便是两人的定情之物。
温喜想到过去这十几年,虽然她和他没什么相交,但宫里宫外却也常见,现在自己就要和他一起去西蕃,自己的一生其实也都算是系于他手了,可惜自己却未能帮到他什么忙,心里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