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尖地发现有两样是她以前过年在家吃的菜,只是改良了一些。
“陛下……”她有点难为情,心头也莫名发酸,“陛下是九五之尊,如何能吃这些下水和腌制食物……”
“你吃得,我如何吃不得?”
楚襄勾唇一笑,提筷挟了一枚小鱼干送到岳凌兮嘴边,她细细咽下,在他的注视中轻声开口:“好吃。”
“那就好。”
楚襄见她喜欢便也放心了,又示意她试试铜锅里的鱼杂,她扭头看去,只见浓浓的辣油和翠绿的蒜叶交织在一起,颜色非常好看,再撒上独有的香料,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岳凌兮在这里待了大半年,吃辣是练出来了,所以见到上面覆着厚厚一层辣椒也不怵,只用银勺舀了块鱼籽放进嘴里,合着鲜香浓郁的汤汁一起吞下,味蕾苏醒的一瞬间,她顿时抬头看向楚襄。
这是一份地道的王都菜,可用的不是河鱼,是海鱼!
她小时候吃惯了海鱼,来到内陆之后就对鱼类敬而远之了,实是不喜欢那个味道。王都并不临海,最近的也要从汝阳运过来,可通往那里的官道在十日前就被积雪堵住了,这么新鲜的鱼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岳凌兮正是疑惑之际楚襄悠悠开口了,声音轻沉而充满磁性,不知有多让人着迷。
“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我效仿得拙劣,但你吃得开心就好。”
她自是开心的。
岳凌兮只觉心湖一阵阵地翻涌着,难以止歇,胸口更饱涨到快要溢出,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唐明皇与杨贵妃是千古伉俪,佳话天成,可我并不是陛下的妃子,又如何值得陛下这般相待?”
“那你愿意当我的妃子吗?”
楚襄定定地看着她,乌眸之中柔情汹涌,瞬间将她淹没,可最后关头理智还是跳了出来,如寒川雪水般把她浇醒。
她这种身份,如何配得上英明神武的他?
岳凌兮轻吸一口气,缓缓道:“陛下,现在这样就很好。”
楚襄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逝的迟疑,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柔荑在掌心慢慢地搓揉着,然后温声道:“你觉得好,就好。”
他没有不高兴。
岳凌兮松了口气,目光一转,来到正中央那个莲花形的小碟子上,只见粉色的釉底盛着小山般的果酱,数量不多,却极为诱人,她用筷子沾了一点尝了下,发现酸酸甜甜甚是开胃,也刚好可以缓解刚才的辣味,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陛下,这是什么酱?”
“枸酱。”楚襄一边回答她一边撕了块荞麦饼给她,“用这个蘸着吃。”
岳凌兮照做了,放进嘴巴之前又问道:“这个名字好奇怪,是王都的特产吗?”
“不,这是蜀地的特产。”楚襄见她好奇地看着自己,于是淡淡一笑,“关于这个酱还有个有趣的故事,你想听吗?”
岳凌兮立刻点头。
“当年汉朝有个臣属国名为南越,地处偏僻,屡次与中原交恶,汉帝本来想将其攻下,奈何南越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于是汉帝只好采取绥靖政策。许多年后,汉武帝再次派遣使臣去了南越国,使臣到了那里却只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原本非常紧张的南越人一下子就放松了戒备,便随手拿出枸酱来招待他。”
“后来呢?”
“后来使臣觉得这种酱非常可口,想带些回去尝尝,谁知当地人告诉他这并非南越特产,而是蜀地过来的。他当时极为震惊,心想蜀地和南越隔着崇山峻岭,是怎么把这种不易保存的食物运来的?想必两地之间有一条稳定通顺且朝廷不知道的路线,若是他能把这个弄清楚,汉军或许就能找到攻破南越的方法了。”
岳凌兮听得极为入迷,连筷子都停下了。
“那他找到那条路线了吗?”
楚襄抿唇而笑,揭晓答案:“找到了,南越就是今天的越州,早已被并入中原版图几百年了。”
岳凌兮眼中满满的都是惊叹,末了还用极为崇拜的语气说道:“陛下果然博闻强识,连几百年前的历史都记得清清楚楚,藏书楼的史册我也看过了,却对这段毫无印象……”
楚襄抚摸着她的脸颊,眼中俱是闪耀的星芒,温柔迷醉,撩人心扉。
“我的兮兮如此聪慧,怎会有所遗漏?只因藏书楼所存皆是正史,而我说的是野史罢了。”
“还有什么其他的野史吗?”
一瓶美味的酱就破解了持续几十年的死局,实在太有意思了,岳凌兮兴致勃勃地缠着他多说几个,他却起身将她拉入了怀中。
“当然有,还要靠你来书写。”
“我?”
岳凌兮一脸懵懂,还搞不清楚状况,楚襄垂眸凝视着她,声线略显喑哑。
“若干年后,野史当如此记载,壬戌年十二月三十一,除夕大雪,桓帝携侍出宫,于西山圣泉逗留一夜,身侧有美如兰,鸳鸯戏水,不亦乐乎……”
话未说完,一双小手便伸上来替他宽衣解带,他不由得笑弯了唇。
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就这样,两人未吃完晚膳就进了后院的温泉池,恰逢入夜,山下一片流光溢彩,皇宫那边更有大朵烟花喷涌至空中,丹蝶琼花,碎金烂银,映亮了半边天幕也映亮了他们的眼。
岳凌兮坐在池中,歪着头欣赏着这片美景,不知不觉就倚向了楚襄的肩膀。
最近像个陀螺似的在城中药铺和黑市之间来回转,实在太累。
楚襄对她的身体状况向来很敏感,于是也没有向她索欢的意思,熠熠华光之下,他只是轻吻着她的额头道:“兮兮,新年快乐。”
她眯着眸子,又往他怀中靠近了一些,“陛下也是。”
这句说完,头顶半晌没音,岳凌兮正要撑起身子去看,不料一块系着紫色丝绦的玉坠突然挂入了颈间,她捞起来一看,是一朵晶莹剔透的莲花。
“新年礼物,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