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抆抆眼泪,“是真的,为娘见过他的本领,不但使得一手好剑术,还会施法,就连他身边跟着几位也是神通广大之辈。女儿你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出来,为娘就是拼个散尽家财,也要让你开开心心的。”
寇三娘又红了眼,她稍稍定下心来,终于向吴氏吐出自己的难处,“当日我误服水莽草后,精神恍惚,被人领到一处仙境,里头的仙子对我说,这里是天宫,天后娘娘赏识我,要赐我一桩姻缘,问我要不要嫁给祝生,只不过我成了鬼,与祝生做不了凡间的夫妻,只能做一对鬼夫妻。我从未见过祝生,自然不愿意做这种事,谁知有人抓我下去,用鞭子打了我好些时日,又说我如果不做,就要为难爹娘。我只好同意,听从他们的安排,用水莽草毒死了祝生。本以为这样做天宫的人会放过我,谁曾想爹爹……”
寇三娘泣不成声,“我服水莽草而死,连鬼差都不愿意收我,时至今日我也不知爹爹是投了胎,还在落在他们手里。”
一听女儿死后遭到毒打,自己的丈夫也有可能遭此横祸,吴氏只觉眼前发黑,气都喘不过来。寇三娘见了连忙叫人过来帮忙,等吴氏悠悠转醒,她抓着寇三娘的手,声嘶力竭,“我儿,你可知我去求苏道长时,苏道长说了什么,他说祝生有官运,将来有可能当神仙,问我要不要把你带回家。我供了这么多年的神佛,到头来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寇三娘见吴氏瞬间憔悴下去的容颜,更是后悔把实情告诉了母亲,她伏在床边痛哭,绝望道,“娘亲莫怕,我这就回祝家,只要我和祝生还是夫妻,娘亲就能安度晚年,爹爹下辈子也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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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思柔来到龙宫的第三日,她让谛听给十四娘他们报平安后,就安心留在龙宫看晚霞她们歌舞,解姥姥似乎真的死心了,每日来了只给思柔一个冷眼,过后就不管思柔死活,只是对燕子部的人越发严厉起来,稍微跳错一个步子,就会被解姥姥抽手心。
就连跳的最好的晚霞也挨过几次板子,夜里头休息的时候晚霞见思柔安静坐在廊下吃蜜枣,腰上系着流苏,随思柔的动作一晃一晃,叫人看花了眼,俄而思柔抬起头来,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望着人,天真又无辜。
“晚霞?”
“你啊,花猫。”晚霞叹了口气,上前给思柔抆手,顺便拿掉嘴巴的糖渍,坐在思柔身边问,“学得怎么样?”
思柔嘴里还有蜜枣,说话含糊不清,“琴师说很好。”
“他说我这样的人能学会抚琴,一定是老天开了眼。”
晚霞见思柔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终是没问那句话。
他是在骂你还是在夸你。
“多少还是学点,到了诞辰那天要是还一事无成,被叫去倒酒就麻烦了。”晚霞劝说思柔,她见过那些倒酒的侍女,一个个骨子里透着媚意,似乎不在意被人占去便宜。
问题来的客人里不仅有人,还是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若是被他们看中……晚霞打了个寒颤,决定还是加强对思柔的训练,“有琴不,我们来练练。”
思柔伸出爪子乖乖等晚霞抆干净,等嘴巴里的蜜枣吃完了,她看看晚霞腰间的荷包又看看晚霞,表情认真,“弹了就有东西吃?”
晚霞被思柔那副骗人就是小狗的表情逗笑,抱着肚子笑了一会,摘下荷包塞到思柔怀里,“行了,都是你的,还不快去。”
思柔得了零食依言去房间里抱琴,她也不挑地方,抱着琴席地而坐,试了两个音欢欢喜喜说,“说好了,我弹给你听,你跳给我看。爹爹说这叫琴瑟和鸣。”
晚霞红着脸‘呸’了一句,“谁和你这个小丫头和鸣。”
话虽如此,她还是挽起水袖,等着思柔第一个音。
他们练得曲子叫散花舞,取自《维摩诘经》里的典故,既天女散花,带思柔的琴师恰好是负责燕子部的散花舞,整日来去就是教这一个曲子,偏生思柔就跟顽石一样,怎么也不开窍,把琴师气个半死。
确定手下的琴没问题,思柔便按照记忆里琴师弹的曲子重新来了一遍,琴声幽雅舒缓,如泣如诉,晚霞不自觉跟着跳完整个曲子,最后一个音调消失,晚霞才回过神来,夸赞思柔,“你弹的真好。”
思柔收起手,一字一句道,“那是因为这是给你弹的。”
晚霞是真的含羞了,她冲上去试要捏思柔的脸,“死丫头,就你嘴甜。”
闹了好久两人才分开,晚霞的同伴见晚霞又去见思柔,就对晚霞说,“你别管她了,刚才膳房来人,说膳房缺人,有没有多余的人,姥姥就报了思柔的名字。”
晚霞听了大惊失色,“姥姥怎么可以这样?”
对方撇撇嘴,“兴许是给我们下马威,要我们老实点。”
晚霞和思柔相处几日,很是喜欢思柔,几乎把她当妹妹看,如今思柔要被调走,晚霞立刻坐不住,转身去找思柔,等冲到思柔房里,却发现姥姥领着两个女孩在收拾房间,姥姥猜到晚霞来意,抱着手不太高兴,“龙宫有龙宫的规矩,她不过一个凡人,居然在龙宫叫板,早晚要吃苦头,我把她调走也是为她好,只有摔了跟头才知道疼。”
晚霞气愤不已,“你明明说过了诞辰就送思柔妹妹走的。”
姥姥挑眉,“对啊,我是答应过她,可我没答应她在龙宫平安无事,诞辰发生什么,我可说不准。”
她见晚霞还想跟自己叫板,立刻变了脸色,两个巴掌甩在晚霞脸上,骂道,“哭什么哭,再哭我连你一起送出去。”
晚霞受了罚不敢再伸张正义,捂着红肿的脸退下,路上想起和思柔相处的日子,又落下泪,心里默念着,思柔,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
被晚霞担心的思柔正站在膳房里听上面的夜叉说三道四,具体说了思柔一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目光流连在新出炉的糕点上,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跟着几个侍女往后殿去,几个侍女不理会新来的思柔,走在前头嘀嘀咕咕,“听说天宫来人了。”
“这么早,一般不都是诞辰当天才来的吗?”
“大概今年是龙王的二百年诞辰,所以才提早来了。”
“哎,龙宫虽好,可也比不上天宫,我听人说,天宫那过得都是神仙日子,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好不自逍遥。”
另一个就笑道,“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去了天宫还是服侍主子,想来大约是主子睡床上,你睡地上。”
笑闹过后其中一个说,“这些年天宫从龙宫要了不少鬼魂,一个都不见回来,也不见他们谈起,细细去想总觉得渗人,要我说,我宁愿留在龙宫做个烧火丫头,也不去天宫做仙女。”
其他人就七嘴八舌起来,“还想做仙女,美得你。”
等绕过一条回廊,侍女就不再聊了,一个个排队站好往里头走,站在思柔前头的侍女说,“等下进去就把东西放下,然后退下知道吗?”
思柔点点头,她跟着侍女进了一个庭院,就见亭子里坐着两人,一个锦袍玉冠,想来就是龙王,另一个峨冠博带,一副书生打扮。见人来了就停下话来,思柔学着前面几个把酒放下,两人似乎心思不在饭菜上,离开庭院时龙王就迫不及待出声,“郭公子,非是小王不给,而是流言传的太凶,岸上的人对这种事格外警惕。”
就听那位郭公子冷哼一声,“不给,当日你在天后娘娘面前可不是这样讲的,我娘娘怜你,方扶持你坐上了这龙王之位,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想想和天后娘娘作对的下场。”
思柔还想再听几句,就有人拉她往外走,等走远了才道,“你胆肥了,居然想偷听龙王讲话。”
思柔眨眨眼,刚想说什么对方就打断她讲话,“行了,我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第二次,下次自己注意点。”
一晃就是诞辰来临,当天一早思柔就被人叫醒,膳房里忙得团团转,思柔一会被叫去洗菜,一会被叫去抆盘子,好不容易忙到傍晚,思柔刚想坐下来,一个夜叉往她怀里塞了个盘子,恶声恶气,“送菜去。”
思柔自认为自己是来龙宫打探消息,做内奸,不能摆架子,于是乖乖说了好,端着一壶美酒就往大殿去。这会正是宴会上最热闹的时候,管弦丝竹,轻歌曼舞,一入殿就是脂粉酒气,好闻的难闻的一齐往思柔鼻子里钻,她吸了吸鼻子,忍着不耐把酒送到客人桌上,抬头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脸熟。
本着故人相逢不能装作没看见,思柔平静点头,“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