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准他们动用私刑,按规矩都要交到黄老那,经由大王处理。
猫妖最不喜欢这小狐狸,从前狐族在黑山家大业大,谁遇到了都得客客气气,自打出了那档子事后,出了在大王跟前的两只狐狸,其他的谁见了都可以踩一脚,这会小狐狸和自己呛声,澄黄的猫眼往狐狸精身上一瞪,鼠妖立马跳起脚来,嚷嚷道,“就你话多,带到大王那,怕是想和黄老告状,自个当老大吧。”
这一锅扣下来,小狐狸立马白了脸,“没,我没那么想。”
鼠妖不依不饶,把小狐狸骂的狗血淋头,他个子小,站起来只有半人高,偏生肚子奇大,加上浑身上下灰扑扑的,眼睛又小,远远望去像一只秤砣在转。因为这个缘故没少被其他妖怪笑,从前小狐狸也是一员,现在风水轮流转,狐族获罪,是个妖都能踩一脚,鼠妖自然不肯轻饶。
他一骂就是半天,边上的蓝关渐渐皱起眉头,有些不悦,三人中的康安裕见这情景,多少回味过来,他们这是被卷进了黑山的权力斗争。老二凑过头来,咬耳朵,“大哥,我看这不对劲啊。”
康安裕早就看出不对,一个什么蓝公子拦路不说,这猫妖居然还开后门给他们放行,若他们真是初来乍到的小妖,八成就对蓝关感恩戴德,就差没做牛做马来报答。康安裕一想觉得不妙,正想找回旋余地,老三开口,“我们没钱,宁愿受罚。”
猫妖立刻火了,亮出爪子叫道,“没钱,刚才扔我怀里的是什么?老实交代,你们三个是不是外头派来的奸细。”
康安裕抽抽嘴角,暗道不妙。见此处无他人来往,打算拿下这几个小妖,劫了蓝关再做打算。树林那头传出动静,一个黑袍人走出林子,猫妖见了他欢欢喜喜喊道,“大王。”
猫族幼崽好些都是黑山照顾长大,这猫妖幼年也在黑山袍子上磨过爪子,见了黑山就跟见到亲娘一样,说话都发嗲。叫其余三人暗暗唾弃,墙头草。
黑山熟悉摸了把猫头,不动声色捏了捏耳朵,继而收起手在蓝关面前摆起样子,“蓝公子,今个什么时候下雨啊?”
蓝关见了黑山没好脸色,思柔又不在,他更懒得装样子,摆起南海太子的架子,直接正眼都不给黑山,优雅吐出一句,“关你屁事。”
黑山脸色难看,这两平时在黑山就是人生不想见,动如参与商。别说情分,连盐分都没有。镇压两人的思柔不在,寥寥几句开场就能吵成火|药味。底下几个小妖哪见过这种世面,个个瑟瑟发抖抱在一起,反倒叫康安裕三人格外扎眼,引起黑山的注意,他撇下黑山这只降雨器,抱胸问康安裕,“你们哪来的?”
康安裕对于黑山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加之猫妖又是喊黑山大王,心里存了嘀咕,暗想这黑山果然堕落了,几百年前还会行义举,大闹地府,如今包庇起恶鬼来。他心里对黑山不屑,脸上却是客气,“回大王,我等几个弟兄是从西边逃难过来,听闻黑山有一女鬼,法力高强,想来投靠,找个安生之地。”
这些日子想找思柔投靠的妖怪不少,康安裕的话也不奇怪,黑山正欲按一般流程行事。边上的蓝关忽然问,“西边,哪个西边?我听你的话,怎么一股子四川味,来黑山耍朋友?”
老三立刻摇头,“莫得莫得。”说完就是被康安裕一个刀眼过去,惹得老三莫名其妙,他没说错话啊。
两人的动作清楚落在黑山眼里,这话是没错,可四川和金华隔了多少重山水都不知道,他一个四川妖跑到金华求投靠,什么时候他家大王的名声已经传到四川去了。
“我听闻灌江口有位二郎神,很是有能耐,若四川真出了什么大事,二郎真君岂会坐视不理。”
提起杨戬蓝关脸上多了份赞叹,他虽不曾见过杨戬,但也听过不少关于杨戬的事迹,幼年时极为倾慕,恨不得亲眼相见,每逢南海龙王上天庭启事,他总要缠着去,可惜都被南海龙王以各种理由糊弄过去。最后不了了之,然后年纪渐长,他游历山河,途经灌江口也进去拜了拜,见着了神像,瞻仰了神迹,又因为身份不同,不好作出蹲在别人家门口的事来,只能半夜摸了摸神像的手,遗憾离去。
黑山已经嗅出这三人图谋不轨,跟着蓝关一唱一和,“二郎神和梅山六友惩恶扬善的时候,你只是个蛋。”
这话到底是在说他年纪小还是骂他是个蛋,蓝关脸色不虞,他是条龙不错,可叫做蛋是个什么意思,“彼此彼此,想必那时黑山大人也不是个东西。”
四脚爬虫骂谁呢?
两人丢下三人又是冷嘲热讽,倒把康安裕三人吓得背后生冷汗,干巴巴说,“二郎神自然厉害,那梅山六友也不差。”
蓝关仰慕二郎神,对梅山六友没什么感觉,面带嫌弃,“什么梅山六友,借着二郎神名声混迹的山野妖怪,还六友,六怪差不多。”
李焕章脾气暴躁,一听此言立马挽起袖子,嚷嚷着,“你骂谁?”
蓝关后退一步。纸扇一摇,笑得风轻云淡,“我骂梅山六友,又不是骂你,阁下为何大动肝火,难不成阁下就是梅山六友之一。”
这话叫李焕章立刻冷静下来,康安裕连忙出声,“朋友误会了,只是我等早些年受过梅山六友的帮忙,我这个弟弟又是暴躁脾气,受不得别人说他恩人的坏话。”
蓝关话锋一转,“原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了,不过听你的意思,你等真是从四川逃难来的。哎,也不知四川发生何事,就连二郎神也保不住。”
康安裕听得简直里外不是人,说他们是逃难的吧,捏着鼻子承认二郎神和梅山六友是吃白饭的,四川没事吧,他们来黑山就别有意图。你说他刚才为什么嘴抽说逃难呢,做生意也行。问题是做生意一来不好在黑山定居,二来妖怪极少有做生意的。
蓝关这边刚糊弄过去,黑山又起话头,“四川和金华隔着万水千山,你不去隔壁广东做客,跑我金华来做什么?”
康安裕言辞恳切,“我等真的是投奔女鬼而来,绝无他意。”
黑山盯着康安裕半响,转身往兰若寺走去,“若想成为她麾下一员,必先经过试炼。”
康安裕连忙点头称是,带着两个弟弟跟上去,落在后头的蓝关目光意味深长,瞧了半响对几个小妖说,“行了,这没你们的事,早些回去休息。”
小狐狸还记得和自个抢地盘睡的阴兵,他拖着一条火红的大尾巴,耳朵耷拉下来,“他们是不是要害大王?”
大王这么好,为什么总有人要欺负大王。
“我可以和将军说,让他们保护大王。”
先不说那群阴兵和黑山有多么格格不入,让一群阴兵保护思柔,思柔没把他们吃了都算客气。蓝关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打发几个小妖回去,等兰若寺门口走的一干二净,蓝关方才进了兰若寺。
寺庙早就和过去不同,大殿里头供着一尊金灿灿的佛像,摆着贡品,香烛等一应俱全,还有几束鲜花,看上去刚采不久。庭院种着几株松柏,原先姥姥呆的巨坑被一株小树苗占着,蓝关打量了会才认出是橘子树,他猜八成聂小倩等的杰作,也不多说什么,只问在殿门口徘徊的小蝶等女鬼,“进来的人呢?”
小蝶也是迷恋蓝关的女妖之一,见了蓝关一脸少女怀春,对蓝关是有问必答,“去后殿了。”
后殿,蓝关皱眉,“后殿有什么?”
小蝶放下手,语气不屑,“没什么,就是一个和尚搬来的画壁,里头住着几个女妖怪,自称是天女,说是和我们这些女鬼不一样,禁不得凡间烟火熏陶。”
兰若寺翻修后就来了个老和尚,硬是把几块彩绘剥落的壁画给挪到后殿墙上,说是小柔的意思。碍着思柔她们几个不好发作,等壁画重新有了家,没过几天老和尚就含笑坐化了,她们不得不接手壁画,日子一久就知道这壁画有猫腻,可以吸人进去,里头和外头流逝时间不同,有山中不知岁月的味道。这倒没什么,只是这壁画里的女妖自持身份,不屑和她们交流,一来二去两边就冷落了。现在蓝关问起,小蝶很不乐意,“一个住在石头里的女妖怪,有多高贵,比小柔还高贵不成。”
她再说怕在蓝关面前失了形象,讪讪停嘴带蓝关去了后殿,黑山进来有段时间了,此刻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四只茶杯,人却只有一个,墙上原本的天女画里多了三个表情怪异的男人,蓝关慵懒倚在门边,腰间的玉笛碧绿通透,他一双桃花眼望向殿内,似笑非笑,“这样做,就不怕她回来责备你。”
黑山冷笑一声,“怕什么,她是山大王,我是山神,保护黑山众妖这件上,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我对付不了的神和鬼,交给她处理。剩下的人与妖,诸多杂碎,我黑山会将它们拦在黑山之外。”
他坐在红木桌边,外头的阳光照进来,长长黑袍挡去大半模样,只听一句低沉的话,“这黑山不仅是她的,还是我的,众妖的,凡对黑山不轨者。”
“杀无赦。”
蓝关低低笑起来,“真是胆大包天。”
黑山放下茶杯,语气颇为冷淡,“怕了,就滚回你的龙宫,黑山不欢迎懦夫。”
蓝关无动于衷,他径直走进殿内,当着黑山的面坐下,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管是不是梅山六友,他们三个法力高深,甚至超出一般天兵。你将他们囚在画壁里,只是一时之法。”
黑山回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蓝关又问,“你欲何为,拖延,等她回来再处理。这可不符合你之前说话的风格,我们的黑山大人说了,可是要,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