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狐女远远看到米昭不过三言两语就被带走的模样不由笑了，不是平日里应付别人的客套笑容，是真的笑得很开心。

可惜并没有人能欣赏到这一刻的美妙风光，跟在她后面审美异常的兽人护卫则是在想，妈呀，大人笑起来好丑，刚才那个人类到底是怎么忍这么久的，她不害怕吗？要知道曼珠兰的“丑颜”名震兽原，小黄金狮子看到她之后当晚就做了噩梦。

整顿赤犹米家族的几日时光里足够两人相熟，米昭之前就一副好想摸摸的垂涎模样，眼瞅着曼珠兰要走终于忍不住了。

“你天天这么笑着不累吗？”

“小狐天生就长这副模样，就是生气起来也像是在笑，放心，我现在没有生气。”

所以，就算真的笑了也不碍事，因为没有人会发现她有发自内心的欢喜过，天生笑唇的狐女给自己的放纵找了个理由。

只是不知道，这一别她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个人类法师，希望她能在遗迹探险中活下来。

☆、泥泽漩涡

权力能改变一个人。

当一个人长期处在权力漩涡中心时, 当他习惯坐在高位上决定别人生死时，潜移默化中他的性格就会发生转变。

是的, 那个会在鲁雅拉拉想和米昭在幻境中度过一生的青年已经留在了过去, 现在的昆也没有朝上辈子孤高漠然的圣子殿下进化，他走上了因米昭影响出现的第三条路。

成为圣子后他终于有资格走进教廷高层, 不论好的坏的都扑面而来, 昆身上最后一丝女性特征的柔软，消失了。

自见面以来, 无论是理智的统帅属下作战，安排伤者死者的后事, 还是有意无意的和修文夺权炫耀, 更甚是半逼着米昭去亲手解决西瑞, 都显示他的变化，他已经在通往权力之巅的路上走了太远，远到无法回头。

就比方说之前撞见“四人行”, 换作以前他一定会气疯，说不定还会不管不顾的加进去, 但是现在他能够忍耐下心里的躁动，稳妥的处理之后的事。

所以把米昭带回自己的房间，他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事实上他第一时间通知了米昭之后的行程安排。

“接手赤犹米家族后会有后援来帮助秋泽成为城主，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接下来的主要任务是探索楼古遗迹。”

修文的药剂原材不便宜，昆习惯了胸前有两团坠着懒得再换, 此时他坐在米昭面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一名知性御姐。

按理说这通知不应该由他来讲，虽然说是合作可昆到底属于教廷势力，然而他和米昭关系本就不一般，外加一些彰显自己地位夺权的心思，他便直接开口了。

要说他和缔江以及修文几个密谋让她去解决西瑞心里没疙瘩是不可能的，但是毕竟是同伴米昭忍了，只是这几天难免会避着他们。

看着他清清冷冷的模样，哪怕是卓尔的艳.色都不能让他暖和起来，米昭有感而发：“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领袖了。”

“世事易变，我并不是死物，自然会变化会成长，只是，你还是当年那副样子，到显得我奇怪了。”

昆的羽翼再也无法变回纯洁无暇的白羽，他并不惋惜，可是，为什么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就好像堕落的只有他而已。

米昭没有注意到昆的眼里有红光闪过，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两百多年的人，她已经有一套成熟稳定的三观，不会因为外界环境轻易变化。

到了她这个年龄，日常的冒险只能说增长自己的阅历和经验，想让她有什么巨大的改变是不可能的，可是改变确实是有的，那是更深层次的变化。

“就如你所说，只要我们还活在世上一天就不可能没有变化，比起曾经我觉得自己变化很大，但这并不是成长，而是转换了一些观念。”

究竟是为了力量苟且好还是为了自由冒险好？这两种处世态度没有对错，真正影响着人格观念的是环境。

上辈子米昭草根出生，她空有一身魔法天赋，为了变强为了出头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有的东西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没有享受过自由的可贵又怎么能不顾一切的去追求？

而这辈子她有了成熟的三观，有了阅历经验，还有了源种，所以她有资格去追求更多的东西，她虽然梦想成为法神，但这是基于自己活的开心。

“你可能觉得我没有变化，但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像是能从中看到自己的未来，“我觉得自己很好，我能够握住自己的命运，能够决定自己的未来，不必再成为带着项圈的家犬。”

法师抬头向他微笑，那笑意中是昆无法理解的洒脱与自由，因为从始至终他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进到另一个笼子，只是后面的笼子更大一些。

他捂住了眼，先前的冷静被打破，“那么告诉我，你是解开了枷锁，而我呢？你把锁链穿进了我的身体，然后自己拍拍手走远，你的未来是星辰大海，我的将来却一览无余。”

“你明白什么是爱吗？昆，爱就是不论我们在外面有多么疲惫，我们在一起时却能感受到心灵上的安稳。”这一刻，米昭像是看透了什么。

人往往会爱上自己憧憬的存在，为什么骑士与魔物能相爱？因为他们在心底渴望对方的生活，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接触到的世界，昆对于米昭的钟情，其实在她展开龙翼一个人挑一个教团时就产生了，他渴望她，渴望自己无法触及的世界。

“但是，阿昭，我们的关系是不对等的，你可以选择爱我或者不爱我，而我只能选择爱你或者更爱你。”

似乎是再也无法按耐，衣服破碎声响起，羽翼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药剂伪装被圣力驱散，银发赤瞳的男人一步步走近她，身后六翼一半为白一半为黑。

宽大的外袍被翅翼撕裂，他的上身只剩下半破的小衣，脖颈上用来遮蔽喉结的黑色颈带却还完好。

“果然，离开鲁雅拉拉后你一直没有被治愈，而且私下肆无忌惮的使用了很多次神力，已经进化到六翼，我原本以为你越来越激进的作风是因为权势影响，看来这只是一部分因素。”米昭没有起身，她已经料到了这种局面。

十二翼是天使的终极进化，据说达到这个程度的天使位同神阶，之前昆只显露了两翼，没想到他已经达到了六翼水平，可见他的潜力和意志力都极为惊人，都到了六翼水准还没有丧失理智被神化为战斗天使。

要知道，他原来只是一个人类。

“我不变强，怎么能接手探索楼古遗迹的任务，又怎么能遇到你？你越来越洒脱了，也越来越不珍惜自己的命了，如果不能飞的更快，我怎么追的上你？”

六翼将米昭彻底遮挡，杜绝所有她能逃生的路线，昆扯开碍事的小衣，米昭原本以为他会压上来，然而他只是跪在她的腿前，将头枕在她的膝上，出乎意料的卑微姿态。

“你说的对，不论我遇到什么，和你在一起时就能获得安宁，所以我不能放开你，不管你身边有多少碍眼的家伙，我都不会放手。”

他可以囚禁她，甚至可以杀死她把尸体留在身边，让她再也无法出去勾三搭四，只能静静守着他，可是即便羽刃有多么锋利，他都无法对她挥出，他想看到她精气神十足活跃在大陆上的身影，他舍不得她只能当一个安静的睡美人。

不只是他，其他的家伙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缔江愿意来找他合作，所以修文愿意和他联手共同御敌。

天使的眼中原本只有神性，可现在他的眼中，除了赤红的新月就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稠粘爱意，让人窒息的爱意。

恶灵伊斯尤里的诅咒得到了验证，昆已经是一只堕天使了，白与黑的羽毛交织着落下，米昭温柔的探手揉着他取代耳朵的小翅膀，“昆，你的羽翼还有一半是纯白的。”

“所以，别把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也别把我想的那么无情，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再用激进手段恶化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我向你保证，我会好好活下去，等到你不再为外界束缚的那一天，我们一起离开，一起去冒险，去奥斯坦丁外更广阔的世界，回你的家乡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