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字还没出口,那矜贵男人就朝着这边看来,眸光冷厉若寒天里的冰霜。
方瑞和他打了个照面。只一眼,方大老爷就觉得刚刚好的腿骨瞬间如断裂般的疼痛起来。
是那个男人!
那个踢断了他腿的男人!
方瑞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之前他跌到地上让旧的腿伤复发,躺了好多个小时才刚刚能够起身,就过来给母亲请安,顺便谴责一下女儿的不孝行径。
如今这一跪,直接让之前的腿伤彻底重新厉害了起来,瘫着走不动了。
旁边二老爷方兆扶了他一把,搀着他去了最近的椅子落座。
方瑞的腿已经疼得钻心刺骨了,可是最可怕的不是腿疼而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酷男人。
自打坐下后,方大老爷就一直一直的冷汗淋漓。没几分钟,竟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一阵手忙脚乱,方瑞被抬着出了屋子。
二房前来的人一个都没有少,全都留了下来和方老太太请安。
方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老二一家平时轻易不露面,现在却三个人一同跑了过来,一定是有事。
而且,看安安夫妻俩没走,八成事情和他们有关系。
老太太就刻意的和他们周旋了老半天。不说正儿八经的,只提方家最近几天的琐事——谁的丫鬟做的荷包难看啊,谁身边的长随差事做的不好被罚啊,诸如此类。
最终还是二太太杜芬先按耐不住了,趁着没人吭声的那几秒钟功夫,当先问素安,“安安最近怎样?在外面过得可还好?你若是外头住着不习惯,不若回来小住一段时间,许是能好一些。”
她和顾青交好,以往的时候与素安关系并不亲近。这番话下来,已经是透着难得的关心了。
素安道,“劳烦方二太太费心。我在外面很好,不用回来。”
说着她就借了品茶的时候朝三少爷那边看了眼。
方约瑟,年纪比她大了两岁多。他身材白胖,平时寡言沉默,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现在方约瑟正低头揪着自己的手指,看上去温和而又无害。
如果不是素安提前知道了那些事情,她是怎么也没法把这个人和晨晖布业的老板联系在一起的。
又或者……方约瑟原本就不是幕后主使?那会是杜芬吗?又或者是二老爷方兆?
素安暗自沉吟着。
这个时候,蔺景年突然开了口,“方二老爷,”他说,“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讲?”
“没有。”方兆小心翼翼道,“都统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哦。”蔺景年似是随意的应了一声,“我见你看我好几次,还以为你有事找我。”
这话让素安蓦地一顿。
在她这个角度去看方兆的话,势必要引起杜芬的注意,所以她没有办法经常盯着方兆。
却没料到蔺景年一直在帮忙瞧着二老爷那边,还特意提醒她。
方约瑟长得和父亲方兆很像。
方兆也是中等身高,很白,有些胖。搓着手笑的时候,看上去亲切而又温和。
“其实也确实是有事情找都统大人。”方兆虽然已经人到中年,此时却在抠着自己的指尖,看上去却有些木讷,“我是听说了您和安安定亲的事情,所以想着,作为长辈,我总也得为孩子做点什么。”
方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布包一点点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素色的洗得发白的荷包。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安安的,”方兆从里面取出了个小小的玛瑙戒指,低着头小心的捧到了素安跟前,“这个戒指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也算是二叔的一片心意了。送给你,祝你们百年好合。”
素安没有接。
蔺景年则在暗中打量这位方二老爷——衣裳是半旧不新的,鞋子已经磨破了边。瞧着很有些寒碜。
但,寒碜得又有些过火。
方家再怎么大不如前,也是富户,比起绝大多数的家庭都要来的富足。怎地堂堂二老爷还能可怜巴巴到了这个份上?
“好。”蔺景年伸手把戒指收下了,“借你吉言。”
素安悄悄的斜睨了他一眼。
蔺景年捏了下她的手当做回应。
杜芬看蔺景年收了东西,顿时眉眼飞扬起来。她笑眯眯的推了身边的儿子一把。
方约瑟顿了顿反应过来,讷讷的说,“五妹妹到时候设宴的时候,我们一定去给你鼓劲儿。”
“可不是。”杜芬道,“没有娘家人的话,你恐怕要被人嘲笑,往后的日子也寸步难行。我们到时候给你当后盾去。”
旁边方兆不悦道,“你这是说的甚么话!蔺家人怎么可能会瞧不起安安!”
杜芬还欲再言,被方老太太出声制止。
“够了。”老太太道,“你们都回去吧。安安,你们也回去。过两天就是好日子了,可千万别累着。”
杜芬问,“那参加订婚的事情……”
她推了方约瑟一把,悄悄指了素安,示意儿子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