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安排在一处幽静的小院里,与之前先到的景旭师兄和慢慢师姐他们相邻,楚遥仙君一路与阿负侃侃而谈,将我们送到院门口时突然对阿负说:“兄台若不嫌弃,可否到我房里小酌几杯,我……与兄台一见如故,仿佛已相识半生,这种感觉甚是奇妙……”
我暗暗赞叹小遥遥敏锐的直觉,这位兄台是你亲师父,当然一见如故了……
阿负欣然点头,趁人不备时朝我眨眨眼,笑着跟楚遥仙君走了。
景旭与我见礼之后便唤星沉和霁月去他房中叙话,星沉跟着景旭走了几步,突然回转身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了句:“我去去就来……”
说罢愣愣戳在我面前,仿佛我点头应允他才敢离开一般。
我只好点点头,心中确颇觉得好笑,你去就去,何必非要知会我。
慢慢师姐跟着我进了静室,突然笑嘻嘻的说:“一个多月未见,星沉师兄对你愈发甜的腻歪,快说,你有没有背着我做不乖的事?”
怀里的小石榴和天青也伸长脖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等我开口,一副准备好了听八卦的样子。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几幅儿童不宜的画面,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烧,忙垂下眼睑搪塞道:“哪里甜了,那家伙欺人太甚……”
慢慢师姐朝我眨眨眼问道:“哪种欺人太甚啊?”
我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师姐的话是什么意思,脸瞬间又烧了起来,愤愤然瞪了她一眼。
慢慢师姐大喇喇的坐下,随手从我怀里拎起小石榴放在她膝头逗着玩,小石榴最怕慢慢师姐挠她咯吱窝,连忙趁慢慢师姐不留神,连滚带爬的跑了,我将天青放在床上,从荷包里掏出沿途给她们攒下来的小零碎递给她,两个小家伙兴奋的上蹿下跳,趴在床上翻翻捡捡起来。
我回到慢慢师姐身旁坐下,忙不迭的问她:“师姐,你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你知道心尖肉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吗?”
慢慢师姐摇摇头,面露郁郁之色,“以往传灯使者是个多好的差事,游山玩水闲情逸致,怎么到我这里就成了刀山火海煎炒烹炸了。”
我颇是同情师姐的际遇,忙问她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
师姐唉声叹气道:“当然有了,想不到这凡人地界上妖怪如此之多,还都是群饿死鬼投生的妖怪,见到我只有一个吃的心眼,我这么一个窈窕淑女,被人当成红烧肘子一般垂涎,啧啧,跟唐长老一个命……”
慢慢师姐真乃奇女子一枚,如此惨痛的遭遇经她这般三言两语描述下来,我竟忍俊不禁了。
师姐瞥了一眼我哭笑不得的脸,颇是感慨的说道:“我与霁月师兄是半途才遇到的,起初我自己一人赶路,不知自己在妖界已是道名菜,走到哪里还总是没头没脑的自报家门,几次三番着了妖怪的道,一次差点被做成粉蒸肉,一次差点变成胡辣汤,幸亏后来遇到仰山仙尊,他恐我一个人迷迷糊糊又被妖怪抓走下菜,便派了手下一名天兵在云头暗暗保护我,自那以后我才走得顺了些,后来又遇到霁月师兄,才与那天兵大哥拜辞。”
慢慢师姐随手抓起果盘里的一只梨子咬了一口,边嚼边说:“待我见了阿爹阿娘,一定要让他们好生谢谢仰山仙尊。”
听到这个名字,我便想起小七,想起已是百里焦土的空桑仙境,心中愤懑难平,便未接着她的话赞美两句仰山仙尊。
慢慢师姐瞧出我神色不大自在,连忙关切的问我怎么了。
我迟疑片刻,还是把在空桑山的遭遇一五一十都讲给了她听,慢慢师姐起初还打趣我比她命好,被小妖逼婚总好过被小妖做成胡辣汤,可听着听着,师姐神色渐渐凝重,最后呆呆看着头顶的房梁,淌下两行眼泪。
“仙尊为何要这样赶尽杀绝……”
她愁容满面的喃喃说道。
我亦不知他为何要这样赶尽杀绝,或许正如小七的五哥临终前所言,他在害怕什么,或许那个被帝后摧残成一块烂肉还无法解脱的仙子怀揣着他们龌龊的秘密,那仙子一日寻不到,他们便一日不得安寝。
慢慢师姐揪着衣角喃喃说道:“可是,可是仙尊他真的是个热心肠的人啊,若不是他,我可能已经变成一锅胡辣汤了……”
此话题无解,我与慢慢师姐谁也不再说话,各自怅然沉默了起来。
小石榴突然咦了一声,我看了床上的两个小家伙一眼,只见小石榴举着个镜子照了照,然后又一脸茫然的把镜子递给了天青,天青举着镜子照了照,亦是一脸迷茫。
“娉娉,这镜子怎的照不见人影?”
天青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镜子。
我走到床前从天青手中接过镜子,一眼看见摊了满床的鸡零狗碎里有一个精致的小荷包敞着口,那是星沉在七十二寨被人忽悠着买下的,里面盛了整整一个货架的小玩意,多半都施了妖术,我闲时偶尔会从荷包里掏出一样小物件把玩,每次只摸一件出来,每次都颇觉得有趣,故而我也不急着将荷包里的宝贝一次看完,留着无聊时给自己找点乐子用。
我指着那开了口的荷包问:“镜子是从这里面摸出来的吗?”
小石榴点点头,推了推我的胳膊说道:“娉娉你照照看,为何我与天青什么都照不出来?”
“这荷包里的东西都施了妖法,这镜子应不是一面普通镜子。”
我举起镜子照了照,光亮的镜面上突然腾起一团淡淡的雾气,那雾气渐渐化作一张男子的面孔,起初只是模糊的轮廓,接着那面孔渐渐浮现出俊美的五官,我越瞧越觉得那镜中的人颇是眼熟,我举着镜子对慢慢师姐说道:“师姐,你瞧瞧这镜子里的人是不是景旭师兄啊……”
慢慢师姐跑过开凑到镜子前面看了一眼,兴奋的叫道:“真是景旭师兄哎,这是面什么镜子啊,怎么能照出来景旭师兄呢?”
我把镜子塞给慢慢师姐,“你也照照看。”
师姐举起镜子照了照,镜中景旭师兄的面孔又化作一团雾气,紧接着那雾气又化作另一张男子的面孔,线条硬朗眉眼英挺,竟是霁月师兄……
我和慢慢师姐皆是一头雾水,翻来覆去看着这面神奇的镜子,不知上面施了什么妖术,最后还是小石榴眼尖,在镜子手柄一个极小的凹槽里看到三个芝麻小的字,测姻缘……
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半晌,只觉这是个天大的笑话,这小妖镜也太会乱点鸳鸯谱了,我与景旭师兄连相熟都算不得,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句,如何能有姻缘……
这镜子会不会是把景旭师兄错当成星沉了……
当我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时,骤然间红了脸……
我心情复杂的抬头看了一眼慢慢师姐,却见她两道秀美几乎拧成了一根,颇是惆怅的说:“什么破镜子,我想嫁景旭师兄那样的,娉娉,不然咱俩换换?”
我心累的朝她摆摆手,“两个都给你,都给你……”
慢慢师姐朝我挤眉弄眼的笑道:“你有星沉师兄,天下美色分十斗,你一人独占九斗,难怪你如此大方。”
这个话题目前令我十分心虚,我没有底气与她分辩,随手把镜子扔在了床上。
这镜子测出来的姻缘太过荒谬,我便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直到午觉睡到一半,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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