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惊的瞪着他问道:“师兄,你什么眼神啊,同行这么多天,你连阿负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星沉怔怔看着我,半晌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转过头,继续仔细偷听殿内的动静。
我也趴在缝隙上继续偷看。
阿负的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冷意,虽然有一搭没一搭的,但却无端让人觉得背上寒毛直竖,仿佛他随手打个响指便能将眼前一切化作飞灰,生死只在他心不在焉的一念之间。
男人头上淌着大颗大颗的冷汗,艰难的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阿负撂下酒壶,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悠然说道:“深夜造访,不巧扰了上神的雅兴,在下心中颇觉得过意不去。”
我怎么从这厮后脑勺上瞧不出一丁点的过意不去啊,这家伙每个头发丝都闪着趣味盎然的光芒,虚伪,真是太虚伪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我侧脸上轻轻拂过,我转过头看了星沉一眼,见他正有一搭没一搭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
我小声问:“师兄,你看什么呢?”
他轻咳一声,“看星星。”
我疑惑的抬起眼睛,哪里有星星,这厮赏月看星星可都真会挑时候啊,难道有什么深深的禅意在其中不成?
殿内好戏正在上演,我无暇与他探讨在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下如何看星星的问题,继续埋头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阿负稍稍探身向前,笑呵呵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向你打听个人。”
渐渐的,我感觉到地上那人强大的气场,他绝不是可以让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周身好似有一股轻飘飘的束缚,使得他纵然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也施展不得,我几乎能感觉到怨毒与暴虐从他身体里滚滚奔涌而出,却被一团轻飘飘的雾气裹着,好似一只巨蛇被一双纤长的手轻而轻而易举捏住了七寸,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请讲……”
他咬牙切齿的说。
阿负道声多谢,好整以暇的问道:“有没有人来找过你,求你帮他救一个人……”
男人冷笑:“每日来求我的人络绎不绝,若非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也难记得。”
阿负静默片刻,似是在努力回忆他所寻之人的特别之处,继而问道:“那个人名字里有个空字,或是白字,说是只要能解了一个人身上的恶咒,便能从她口中得知当年巫山一役不为人知的隐情。”
我闻言忽的一愣,转过脸与星沉面面相觑。
阿负寻的人,难道是陆白?
无需言语,我在星沉略略睁大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男人抬头看着阿负,突然阴仄仄的笑出了声,粗哑的嗓音好似铁砂刮过耳朵,我怀疑这人的内力当是十分雄浑才对,可却被阿负捏一只蚂蚁似的捏在了手里。
想不到阿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竟然藏着如此深不见底的修为。
平日里的娇病原来都是逗我们玩的。
“笑什么?”
阿负轻飘飘的问。
男人粗声粗气的说道:“你说那个小狐狸啊,带着一块烂肉来求我医治,医不好的话给那烂肉一个了断也可以,只是不要让她再受折磨便好。我这个人虽也不是什么好货,却对那小崽子动了些恻隐之心,当真尽心尽力帮他想了许多办法,可那恶咒不是寻常人下的,我也无能为力。”
阿负略略探身向前,似是终于认真了起来,“他还在这里吗?”
男人摇摇头说道:“已经走了。”
阿负又问:“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男人摇摇头,忽而又想起什么来似的,喃喃说道:“妖界近来盛传若吃了流波那个传灯小仙子的心尖肉,便能引无量真火入精魂,焚尽三生罪业,魂魄超脱轮回永得自由,那小仙子的心尖肉似乎还挺对那块烂肉所中之恶咒,我便说与了那小狐狸听,想来他是去寻那小仙子了。”
阿负问:“何来此无稽之谈?”
男人说道:“不知从哪传来的说法,妖界眼下无人不知,连那小仙子的画像都传得到处都是……”
我听得心惊胆战,转头对星沉说:“这可如何是好……”
星沉小声说:“别担心,我们四个由心灯牵系,若有人遭遇不测,其他三人便能感知得到,所以她定然还活着。”
我点点头,略略放下些心来,听到阿负问了一句:“他叫什么?”
男人答道:“陆白。”
我激动之下不由自主的就要插嘴,星沉一只手突然覆在我手背上,朝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两人对话,阿负又细细问了陆白带来医治的那块烂肉的情形,这些内容我都已知晓,听着听着便不由走了神,目光落在了我与星沉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的手上。
十指相扣,缠绵悱恻。
我眼皮重重跳了跳,突然觉得有点上头。
突然间鼻尖上落下一点冰凉,抬头望向夜幕苍穹,这才发觉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这是我此生所见的第一场雪……
“师兄,下雪了……”
我一边晃着他的手,一边笑着看向他。
星沉转过脸,深深看进我眼中,只这一眼,我心跳便好似骤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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