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负是个见识极广的人,想必也是神仙,只是我问了他几遍,他都未曾回答,我料想他是在与我谦虚罢了。
阿负说,东水之上,有座流波仙山,我去那里才是妥帖之处。
我问他为何流波仙山是个妥帖的去处。
阿负便反问我可知世上仙山门派都是做什么的。
我说当然都是修仙问道的。
阿负说流波仙山,隐于东水,却是一座神仙们修行的去处,说得浅显易懂些,便是神仙们的学塾。
我登时就不解了,都神仙了,还要上学塾,那我飞升图个啥?
阿负却笑着说,当然不必都去,可神仙们也生娃娃啊,那些生来就具仙根,有仙籍的小神仙们,自然也是要冬学三九,夏学三伏,书山有路,学海无涯的啊。”
我一听这么多学啊书啊的,头便隐隐有些疼,想来我是做不了学问的。
我问阿负,这流波仙山上尽是些生来便有仙根的,似我这般没根没基的,人家怎会收我。
阿负不以为然,他说流波仙山上不但有天生仙籍在册的神仙,还收一些刚刚脱胎飞升的小神仙,这些神仙多是灵根极深,仙缘极厚的小神仙。
我心中思量,似我这般被三道天雷劈成个神仙的,仙缘岂不是比城墙还要厚了。
于是我欣然往东水而去。
第10章 娉娉拜师
我的仙缘果然深不见底。
在东水上才飞了一日,便寻到一座仙山洞府,照阿负的说法,有些小神仙飞个三年五载,也不一定寻得到那仙山的去处。
我按落云头,在淡淡青烟,旖旎晨霭中走向修竹苍栢掩映下的巍峨山门。
岂料我行至那山门跟前,却见一白衣仙使已等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本小册子。
我上前行礼,客客气气问道:“敢问这位神仙小哥,此山可是东水流波山?”
小仙使客气回礼,面上却无甚表情,一双颇伶俐的眼睛不住打量我。
我笑盈盈,毫不吝啬任他打量。
小仙使反到有些忸怩了起来,忙低头打开册子,呼啦啦翻至最后:“仙……仙子名叫……”
我答:“娉娉,娉娉袅袅的娉娉。”
小仙使又问:“可是上月初八丑时三刻渡劫飞升的?”
我大致算算天数和时辰,与小仙使所说时间竟是八九不离十,没想到我在西边遭雷劈,万里之外的东水仙人却能知道的分毫不差,不禁暗暗叹服,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小仙使手上突然冒出支玉管狼毫,低头在册子上写下我的名字,边写边说:“天雷已有三载未降了,只在上月初八降过一次,恭喜仙子,天上三度秋,人间三百载,只飞升了你这一位神仙。”
这可让我如何低调……
果如阿负所言,我顺顺利利留在了流波山,成为流波门下第二百五十名弟子。
虽入师门,眼下却无师可拜,因我来的不甚凑巧,仙使说师父今日一早刚动身出门去了,我需待他回来,再行拜师之礼。
我问仙使,师父他老人家是何方神圣。
仙使道:“师父名为逍云仙尊,乃凡人修得大果,以无灵根之身,证得无量大智慧,在九天逍遥诸神中,是我最钦佩的一位。”
我虽未历经修仙之路,却也知凡人修仙之艰难,对师父登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仙使将我安置在半山竹林里一排净舍中的一间,给我一块温润白腻的羊脂玉牌子,又从敞开的窗扉指了指后山脚下一带潺潺清泉边的几丛房舍,交代如有日常所需,去那里寻打理生活琐事的婆婆领取便是,如不需辟谷,那里也有些清淡饮食,我闻清淡二字,便不大有兴趣了。
送走小仙使,我临窗而望,只听鹤鸣隐隐,天际白云悠悠,极目满眼皆是苍翠欲滴,遥看对面风入半坡松竹,掀起叶浪如涛,在那层层翠绿间,点缀着三三两两可爱的白羊。
清修之所,怎的还有人在这里放牧?
仔细再看,才发现那白色的点缀乃是一群白衣飘飘的小神仙,阵阵清风携着对山断断续续的嬉笑玩闹之声飘人我耳中。
原来如此。
果真不管是哪里的学塾,只要先生不在,徒儿们便都放了羊了。
我在这山中无所事事游逛了两日,颇是惬意,与左右邻居也能相处得来。
我左边静舍内住着一个闷葫芦师兄,看到我这么个全新的面孔,也不好奇,只淡淡点头而过,另一边是个小叽喳师姐,小名慢慢,与我初见第一句话便是:“好险好险,我娘说我是个慢性子,左等不来,又等不来,若我娘亲晚生我三载,这二百五的位次便是我的了。”
在小叽喳师姐的奔走相告下,不多时满山的弟子们便知这里来了个瓶子飞升的仙子。
渐渐的,我这静舍开始门庭若市了起来,窗下总有人来看热闹,亲口问问我当真是瓶子变的?
我这才晓得,古往今来,我是第一只飞升成仙的瓶子。
咳咳,这又让我如何低调得了……
我虽欢喜与人唠嗑,但每每他们提及一件事,总令我有些尴尬。
“小师妹,你修行多少载,才得以飞升成仙的?”
每当被问及此事,我便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找些别的什么话搪塞过去。
总不能说,我未曾修行,直接被三道天雷追着屁股劈成个神仙的吧。
那岂不成了古往今来最拔苗助长,赶鸭子上架的神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