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桃大概猜到迟惠妍的想法,她是商户女,还是个小商户,纪桃出身并不高,虽然举手投足间看不出她是村姑,但是事实上她出身就是不高,只是小地方出来的姑娘。
但是顾云娴不同,顾氏家族传承几百年,是真正的贵族,顾云娴的规矩礼仪和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和普通人格外不同,受到的教养更不用说。
说难听一些,顾云娴从小学习琴棋书画和规矩礼仪,还有管家理事的时候,纪桃和迟惠妍大概都在疯玩。
迟惠妍趴在石桌上,大概觉得这样凉快,脸都贴在桌子上,“姐姐,要不是你,我觉得她不会耐心和我说这些。”
纪桃不接话,“她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你看着学一些就行了。”
潜意思就是没必要全部学。毕竟付风只是太医,平日里和人打交道少,送礼的时候只要不出格就行,没必要非要送得出彩。
当然,如杜昱那样的,确实需要顾云娴费心送礼。
迟惠妍伸手握住纪桃的手,“姐姐,你教我。”
“放心。”纪桃笑了笑,接过迟惠妍送来的茶水。
最近付风成了太医,迟柱那边又来了几次,迟惠妍碍于刚成亲没多久,不好将他拒之门外,本来打算再不见他们的。但是如今付风有了官位,为了顾及名声只好让他们进门。
“我二叔很烦,以前他只是明着问我要铺子,我拒绝一次就会管几个月,说起来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当初我爹对他颇为照顾,我也就忍了。”迟惠妍迟疑了下,“但是如今我不想忍了。”
纪桃沉默听着,不说话,说到底还是要迟惠妍自己下定决心。“我早说过,你不想见可以不见,没必要为了外人的眼光委屈你自己。”
迟惠妍点点头。
后来,迟柱他们再上门,迟惠妍就再也不见了,外城离内城颇远,来一次不容易。
七月底,突然在京城郊外五十里处抓到了一批山贼。
礼部尚书顾洛山的家眷去护安寺祈福,山贼刚好打劫,却遇上了明威将军府上的家眷。盛夫人家中的下人都是军中受伤退下来的人,实力不弱,且满是血性,听到有人打劫的声音就扑上去救人。顺利救下礼部尚书一家不说,还将贼人全部抓住送到了刑部。
此事一出,皇上大怒,再没想到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藏着一群无恶不作的山贼。下旨明威将军去剿匪。
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出来的机会是整个山寨的全部壮力。
询问之下发现,当初打劫还是三皇子的太子的也是这些人,只是当年没查出,且基本上出来的那批全部在林子里就死完了,谁也没想着在深查一番。也是因为他们,太子唯一的子嗣病弱好几年,差点养不活。
皇上下旨彻查,不相信他们只是普通山贼,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顾云娴过来说话,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迟惠妍却有些神不守舍,等她走了,迟惠妍才道:“其实我爹娘当年就是去护安寺为我求平安扣,再没回来,后来找到的时候,他们……”
“全身已经没有好肉了。死得很惨。”
迟惠妍说着有些伤感。
纪桃安慰了几句。
皇上亲自下旨让刑部彻查,又隔两日,传出消息,那些山贼之所以能够在京城外盘踞那么久,根本就是因为他们是被人挪到京郊的,已经二十多年了。
平日里只是打劫,并不害人性命,拿银子就放人。
听到这个消息,迟惠妍坐不住了,她爹娘确实是因为这个丢了性命,正想要去刑部告状。
最近刑部收了许多二十多年来被打劫的众人的状纸,以前都不敢告,再说人并没有事,只是丢些银钱而已,再说,每次被打劫之后众人都会被威胁,越发不敢告破了。
迟惠妍由付风陪着去了刑部递了状纸,很快就有消息传出,之所以会杀她爹娘,皆是因为被人买凶。
原来,那些山贼里面有个小头目,平日里最是喜欢进赌场搏手气,却经常输,偶然之下遇上了迟柱,两人一拍即合,得了迟惠妍她爹去护安寺的消息之后,上去打劫,迟惠妍的爹常年做生意,消息还是灵通的,对于护安寺附近的这股山贼也听说过,当时就送上了银钱,没成想那小头目就是冲着他的性命来的。
迟惠妍爹娘就这么送了命,好在这么多年她从来不出京城,要不然她如今还在不在还真是不好说。
迟柱很快就被刑部抓进了大狱,□□,杀的还是亲哥,简直没有人性,而且此事吕氏也是知情人,也被抓了进去。
这个炎热的夏天里,迟惠妍被付风带着从刑部回来时,手脚冰凉。
迟柱被判了斩首,吕氏流放。
那些山贼还在审问之中,他们死活不愿意说出被谁挪到京郊的。
因为这件事情,迟惠妍大病一场。她一直将迟柱一家看做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平日里也只觉得他们过分,实在没想到他们居然会□□。
纪桃有些担忧,每日抽空陪她两个时辰,这日午后,纪桃刚哄睡了锦儿,就看到杨嬷嬷从外面进来,道:“夫人,付夫人的妹妹带着弟弟非要进来,奴婢拦了下,两人就要给我下跪,您看……”
纪桃皱眉,周围都是官员府邸,若是真的有人跪在门口确实难看,但是此事的内情众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无论问出谁是将他们挪到京城郊外的,迟柱都讨不了好,若是牵扯上皇室……株连都是可能的。“让他们走。若是执意要跪,就随他们去,等惠妍醒了再说。”
迟惠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院子门口,道:“若是见不到我,他们是不会离开的,不让他们进来,我去看看。”
她面色苍白,纪桃有些不放心,干脆和她一起出门。
门口此时停着几架马车,纪桃一眼就看到一身官袍的林天跃,面色肃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纪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面色难看,那迟惠茹跪在林天跃面前,白皙的脖颈泛着莹光一般,楚楚可怜的哭,声音柔弱,只让人觉得悲戚。
边上的付风和付大夫脸色难看,付风上前,声音沉冷,“你们回去,二叔犯下大错,自有朝中律法严惩,你们在这里求谁都没用。”
迟惠茹往林天跃的方向膝行几步,伸手就想要去抓他的袍摆。“林大哥,你救救我爹娘,只要你救了他们……”
林天跃直接抬脚上了台阶,纪桃的面色缓和了些,上前几步,挡住林天跃,冷笑道:“你待如何?做丫鬟伺候他?”
迟惠茹抬眼看到纪桃,睫毛上的眼泪将落未落好不可怜。
见她呆住,纪桃又问,“怎么救?你爹□□,难道不该偿命?你姐姐多年来爹娘都没有,其中种种苦楚,被人说克亲,婚事艰难,都是因为你爹。你好意思上门来找你姐姐救命?”
“若是再要纠缠,我要去刑部报官的。”
迟惠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迟惠妍走到她面前,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