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时,徐圆朗还没有入睡,想到要降赵之事,他心底不由迟疑难定。徐圆朗本是兖州人,少年家贫,因盗窃村里地主之牛,被官府通缉,故而入山为盗。有一年黄河发了大水,而朝廷又在辽东惨败,郡内都是人心惶惶。
徐圆朗当下率群盗下山袭击了地主家,报复昔日之仇。当徐圆朗将地主的坞堡攻破,将地主一刀杀于面前时,不胜快意,从此走上了作乱的路。
徐圆朗想到这里,一道倩影突浮现在脑中,那是他年少时喜欢的女人,是本城县令的女儿。少年穷困时曾妄想过。当自己攻破县衙那日,却亲眼见得对方在自己面前投水自尽。徐圆朗日后虽是找各种女人来,但总是弥补不了这年少遗憾。
除了这遗憾之外,在徐圆朗记忆中,就是不停得杀人杀人,杀官兵,杀义军,杀百姓,也杀不听话的手下。后来自己有势力,有地盘,但杀人却杀得厌了。后来投靠李密,李密与自己杀人太众,需收敛一番。
徐圆朗才见李密一面,对他是佩服五体投地,故而从此听了李密的话,开始收敛。徐圆朗也学起李密招揽一些读书人来为自己效力。听从部下的意见,他也学起瓦岗军减税免粮,以获得百姓支持。在后来李密被王世充击败后,徐圆朗也在兖州,东平站稳了脚跟。
当时王世充有意攻打兖州,但见徐圆朗兵强马壮,令王世充当下授予徐圆朗兖州总管,自决山东之事。后王世充杀幼主称帝,徐圆朗见王世充不可靠,又频繁改换门庭,投奔过李渊,也投过刘黑闼。
徐圆朗虽表面上做墙头草,但改换门庭只是为了让兖州保持**。而今李重九兵马已打到了兖州城下,徐圆朗心底却不甘心真正的降伏。
徐圆朗想到这里,却听的部下禀告:“赵军知世郎的使者半夜潜入城内。”
徐圆朗听了一愣。
总管府中蒋善合低下身子向徐圆朗道:“总管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知世郎看不惯李重九背信弃义所作所为,故而派在下来提醒总管小心。”
徐圆朗双手交插在胸前,他从方才的震惊从回过神来,他没有想到李重九居然连一个王都舍不得封给他。
徐圆朗重新坐下道:“李重九背信无耻确实不是第一次了,他以为我是王世充,区区一张诏书,可以骗我献城,再翻脸杀了我徐圆朗,哼,可是……可是我与知世郎全无交情,他何必犯此风险来提醒我。”
蒋善合道:“徐总管以为呢?当初赵军打到齐郡,兵临城下,赵国使者虞世南说,知世郎若不投降,就是全郡夷平。知世郎只能虚与委蛇,眼下李重九要来攻将军,若是战场上堂堂正正破城也就罢了,非要骗降之后,再背信屠城,这样的事,有良心的人都不会作,所以知世郎决定告之总管一声,千万不要中了李重九的诡计。”
徐圆朗听蒋善合的话,他记得自己攻打东平郡郡治郓城时,城池攻了三天三夜。
城上郡兵抵抗得十分顽强,自己人马死伤无数,将士们都哭着求徐圆朗退兵。徐圆朗也知自己没有余力再攻城,但他扯着旗帜到城下对城上所有守城,赌咒发誓,如果城内现在投降,他只取钱粮,保城内百姓无事。而城池再不投降,城破之后他就要屠城,男女老幼一个不留,
城上鸦雀无声,徐圆朗记得那是他最困难的时刻,只要再过一刻钟,他就会骑马率着部下离去,等待他的结果要么被张须陀杀尽,要么是被其他义军吞并。
徐圆朗等了许久,城门终于打开。郡丞带着守城乡兵双手抱着头后走了出来,徐圆朗一刀砍下了郡丞的人头。然后徐圆朗的部下冲入城内,见人就杀,杀得血流盈街。
背信弃义之事,徐圆朗做得多了,所以李重九也是如此他信。对方乃是比他更不折手段的人物,做到这个位子上的,哪个不是如此。
“总管。”
徐圆朗回过神看向蒋善合道:“多亏知世郎提醒,否则我徐某就成了刀下鬼。”
蒋善合上前一步道:“徐总管,既然李重九不仁不义,我们不如里应外合。”
“这。”徐圆朗眼皮一跳,没有说话。
蒋善合凑前一步道:“徐总管这是我们唯一机会,城外赵军势大,还有八梢炮,伏牛弩这等破城锐器,兖州的城墙虽坚固,但是能抵御几日。里应外合是唯一出路,而且如此,知世郎也可以不用看李重九脸色的行事了。”
徐圆朗听了反问道:“孟海公呢?他是如何打算的?”
蒋善合叹气道:“孟公他铁了心跟李重九了,一个区区郡王就将他收买,知世郎不敢与他说,怕透了口风,反而坏大事。”
徐圆朗听了稍稍释疑道:“看来这个时候,唯有知世郎与我徐某,不甘为人之狗。不过不是我徐某多疑,实在还是信不过知世郎。”
蒋善合听了怒道:“徐总管,知世郎好心好意命我来报信,你却信不过,这也太辜负知世郎这一番好意了。你这如何是做大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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