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到大街上问一声:符是用什么画的?十个有九个半都会回答说朱砂,还有半个是不晓得。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朱砂即是符墨,这是天大一个误会──真正的符墨,朱砂只是主料,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种配料,有植物、有动物、还有矿物,用量不多,却是必不可少。至于都是些什么东西……咳咳,行业秘密,恕不外传。
宋隐用来炼制符墨的材料都在旅行箱中,从“逆转九环天”取东西也必须使用开启符,还要动用到一点点气元,除此之外跟平常拿东西差不多。今天大雨滂沱,但困扰宋隐好些天的焦灼感却彻底消失了,隐隐约约间还有种气通神宁的感觉,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很有干劲的样子,宋隐预感到今天的制符会很顺利,特意多取了一份材料──符墨不能久放,符师都是当天墨当天制。
先把几种细碎草叶按比例放入一个小小的瓷碾中,细细碾碎,用特别兑制的汁水稀释后放到一旁待用。
再把剩下的配料扔进一个小巧的瓦罐中,到厨房开了大火,一边熬制一边加入一种酱紫色的浓稠浆状物,七八分钟后炉里的原料融合,这时候再加入旁边的草叶汁,小火煨到三成干,关火。
最后加入三倍朱砂,拌匀,等到墨冷,符墨即成。
除了符墨,符师还需要处理符纸。店里买来的黄纸只是底纸,算半成品,同样需要符师的专业炙制才能使用,不过符纸可以长期存放,一次制上数千上万张,现在宋隐手上还有两三千张,足够他用上好一阵子的。
符笔浸满符墨,按宋隐的计划,原本打算画几张初阶符,但看到桌上的符纸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总觉得今天状态很好,甚至是好到不可思议,一咬牙,直接挑战“敛息符”,反正符没画好又不会死人。
敛息符是用来逃避追踪用的,现实中用处不大(想要违法乱纪的时候除外),宋隐没想过要挑战法律,突发神经要画这个符纯粹是因为它的难度──这可是三阶后期才能制作的符篆,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研究过的难度最高的符篆。
面对着桌上的符纸,宋隐闭上双眼,先把符篆的走笔在脑海里过上两遍,这是他的习惯,除非可以把一个符篆在脑子里流畅完美地“默画”出来,否则不会动笔。
敛息符很复杂,换个平常人就是依葫芦画瓢都要练习好几天才不会少一点或多出一笔什么的,不过宋隐早就有意要攻陷这个符,整个符篆的画形笔势气运早已经了然于心,甚至连气元默画都在识海中做过好些次,他所欠缺的,就是那一点点不可或缺的实力。
符缘在脑子里走过两遍之后,宋隐长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凝神提笔,墨落符纸,毛笔在符纸上九转八回,时急时徐,时轻时重,气元随着笔力浸入符纸,时而厚重,时而轻盈,整整六分钟时间一笔而过,符纸上显现出一个异常繁复的图案,终于到了收笔处。
宋隐在此略略一顿,笔尖上一阵能量波动,有丝丝缕缕的淡淡微光依稀仿佛间自空气中快速流过,符上的图案恍若活了过来,跳出符纸,迎向微光,统共不过一个瞬间,尘埃已然落定,所有的微光流转消散,甚至来不及一眨眼,气沉符纸,封息,笔起,符成!
宋隐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敛息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了?……这就成了?他居然画成了?……画、成、了!
不怪宋隐,他一仅只拥有三阶中期气元的符师居然成功地画出了一张三阶后期的符篆,没有因为气元过低出现引导不力,或者中途气息不济从而功亏一溃,整个过程酣畅淋漓,一笔入尾,直至成功封符……太不可思议了!
就他所知,重来没有过这种先例。
要知道封符属于封印的一种,是制符的最后也是最大的一道难关,一张符往往就毁在最后封印这一道关口,他今天居然一气呵成,而且画完了还没有气息用竭的感觉……神了!
宋隐从十三岁开始正式修习符术,至今十五年有余,他自问画符从来没有这么顺畅过。
不错,他确实是三阶实力,但三阶实力仅仅说明他可以画出三阶符,至于能够画出几张,这还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实上此前一年他画出的三阶符不到一个巴掌数,每一张都带了点撞大运的感觉,今天居然一挥而就,仿佛开了灵窍信手拈来一样……
而且,这还是他从来没有碰过的三阶高段符!
宋隐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好半天才回过神,接跟着一阵狂喜:天助我也,这么好的状态绝对是可遇不可求,岂有放过之理!宋大符师当即化身符篆狂人,一口气又画了一张两阶两张初阶符,直至把身上的气元用到干干净净。
看看时间还早,他干脆打坐修炼,今天修炼也神了,以前用尽力气才能捕获一二的元气今天不要钱似的到处都是,他甚至觉得天地间仿佛充满了元气,功法一旦打开,通身肌肤都浸淫在无所不在的元气之中,以往气元用尽需要两到三天的修练才可以回满,今天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
一个符师最兴奋的事情是什么?
画符像写字,修炼像呼吸,浑身气元无穷尽,笔下好符满天飞!
宋隐没想到这种堪称终极yy的白日梦居然有变成现实的一天,这下子他连吃饭都顾不上了,一俟气元回满立即制墨,精神抖擞地挑战起今天的第二张三阶符……
宋隐激动于自己的好运道,连窗外哗啦啦下个不停的暴雨仿佛都没那么讨厌了,接下去三天他都是在制墨、画符和打坐修练之中度过的,其间睡觉不到八小时,啃干面包的次数更是不超过六次。
短短三天时间,他一共画出9张三阶符,16张二阶符,31张初阶符,堪称逆天。连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宋童鞋都不禁有点醺醺然,觉得自己貌似正在向着“大神”靠拢!
直到第三天下午,宋大神才从画符的颠狂状态中走出来,看看窗外,雨终于停了,不对,只是小了,以前安静得像个墓地的小区这会儿各种嘈杂。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貌似、好像、仿佛……他把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20xx年11月10日,宋隐沉迷于自己的好运气,连轴画了三天符。就在他沉迷于画符的这三天,全世界都在下雨,而宋隐暂居的闲阳镇尤其奇葩,瓢泼大雨不间断地下了两天三夜,此后,雨势虽然有所减小,却一直没有停下,将近三天三夜的大雨,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冲走了一般,若不是闲阳位于丘陵地带排水良好,整个小镇非被没顶不可。尽管如此,闲阳镇仍然遭遇到了史无前例的大水灾,老城积水最深处达到五米,上万人无家可归。
其它地方或许没有闲阳惨,却也是暴雨成灾,大雨引发了一系列的天灾人祸,山洪、塌方、决堤、车祸等等,许凌风许公子,有幸成为这场大雨灾的直接受害人之一。
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许凌风又一次诅咒天气,他今天一连开了五个小时的车,中途完全无法休息,双手都快僵硬了,却不敢有半丝松懈,继续以每小时25公里的龟速小心翼翼地爬行在公路上──没有办法,虽然已经出了藏区,但四周仍然是崇山峻岭,路况之操蛋仍然让他提心掉胆,又遇上这种操蛋的鬼天气,为了自家的小命作想,他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许凌风小时候喜欢画画,奈何许家几辈子都没有出过一个搞艺术的,他的这一爱好从一开始就遭遇到各种打压,于是爱好只能成为爱好,或者也正是因为如此,多年来他才会一直无法释怀,一直对绘画情有独钟。这次趁着年假进入藏边的一个着名风景区,写生,摄影,爬山,看彩林,拍雪山……自由自在,玩得挺开心,唯一的遗憾:离开时遇上下雪,害他不得不多待了两天,幸好风景区位于藏区边缘,雪不算太大,加上他自驾经验丰富,车上备有防滑链,否则能不能按时返程还是两说。
等到离开藏区,大雪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大暴雨,害他不得不又在途中等了一天,今天雨小了一些,这才又一次上路。即便如此,这种天气开车,尤其还是在山道上开车,绝对的遭罪──半个小时前雨又一次下大了,前方一米半即是雨雾,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开了大灯也不管用,只好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
好像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好处,至少路上车子很少,开了大灯也没人恼火,更听不到无处不在的嗽叭声,倒是清静得很……
许凌风正自苦中作乐,前方几十米外突然闪过一片红光,吓的他差点没一脚踩死刹车──这种时候急刹,绝对会要命的说!
前方的红光很奇怪,看起来很像是焰火,炫丽耀眼的一大片,一下子冲破了无所不在的雨雾,照亮一方天地……可你要说它是焰火吧,它又实在是过于靠近地面,除了脑残和纵火犯,没有人会生产这么危险的焰火。而且,普通的焰火能够冲开铺天盖地的雨雾传到他眼里吗?
红光来得突然去的更突然,许凌风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已经消失于漫天的雨雾之中。
许凌风拍拍胸口,再次降低车速,以不到15公里的时速行驶,车子几乎是用“挪”的,挪过了旁边的山壁,拐过一个弯,然后,许凌风倒吸一口凉气,在心里默默地划了一个十字:老天保估,他比那个倒霉蛋晚了十分钟──前方几米开外,一辆越野车,确切的说,是一辆牧马人僵立在路边,车顶上顶着一块巨大山石,目测有好几吨重。
许凌风看着眼前这一幕,都不知道该惊叹于这辆车的运气太不好,还是该庆幸它的运气太好──很显然,巨石刚才从山壁上面滚落下来,正好砸中车子,而被巨石砸中的汽车,车身没有翻倒不说,还奇迹般地没有被压扁,现在正顶着那块摇摇晃晃的巨石跟只小强一样顽强无比地趴在路上!
第11章 山道遇险
老实说眼前这个场面有点搞笑,许凌风却完全笑不出来,他甚至失去了摄影师的本能冲动,完全没有想到要抢拍,他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缓了缓跳动过速的心脏,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车坚强”,开出一段距离后停下车。这车他认识,不久前才超了他的车,当时他还骂这种天气开这么快你找死啊,没想到一语成谶。
很多人遇到这种事都会一走了之,但现在这种情况,手机没信号,报警就不用想了,他不管的话很可能会搁这儿两三个小时都遇不到下一辆车,许凌风自己是个爱瞎跑的驴友,将心比心,如果他遇上这种事也希望有人援手帮一把。
不过,刚才那片红光是怎么回事,应该就在这车的位置,跟这车有关系吗?
想到那片红光,许凌风略一犹豫,然后就觉得自己想多了:石头砸车砸出一片红光?有可能吗?
看牧马人僵立在大雨当中,不像是要起火爆炸的样子,许凌风很快把顾虑抛到一边,从副驾上取过雨衣套上,推开车门走入雨中。
雨大风大,就算以许凌风的体力都走的非常费劲,等到他顶风冒雨来到车子旁边,这才意识到这个车祸有多危险──面前的这辆车,车顶上压着一块巨石,巨石正在风雨之中微微摇晃,随时都有压下去的危险。这还不算最可怕的,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虽然这辆车没有被压扁,但它的几个车轱辘已经被巨石压进路面,车轮陷入路面足足有十多公分,公路受力之下出现十数道裂纹,蜘蛛网状延伸开去。要知道这里可是山道,出公路一米就是陡峭的山坡,而裂纹一直延伸到山坡边缘……
看着眼前的这幅“奇景”,许凌风禁不住怀疑,或者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这条公路上就彻底看不到这辆牧马人了。
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许凌风走上前拉车门,谢天谢地,车轮都被压下路面了,车身变形却不严重,在许凌风手脚并用连拉带拽之下,车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