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新桃留在床边,压低声音对床榻上的人说:“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郑家小娘子本是意识有些迷糊,听见这话,立时瞪大眼。
随即她又听见傅新桃问:“那个人知道么?”
一句话,闹得郑小娘子泪如雨下,也相信傅新桃的确瞧出来了。
她当下说不出话,只是对着傅新桃摇头。
傅新桃握住郑小娘子的手:“没事的,我帮你治病。都会过去的,别怕,现在我先帮你诊脉看一看情况。你若执意不要大夫看诊,一旦严重,长辈那边压坐不住,索性趁早医治好。”
这些郑小娘子心里都明白。
但她束手无策,她不敢叫旁人知道,更不敢叫长辈知道。
那个姓潘的不知去向,翻遍京都也找不到人。
没有人帮她,消息一旦传出去,她往后是不必活了,岂敢泄露半分?
这腹痛之症是前两日出现的,她以为是自己夜里不小心着凉所致,特地喝了些暖身子的姜茶。本以为多少好转,未想今日在英国公府竟突然变得这般严重。
该如何是好?
她全无主意却不敢真的相信眼前这个陌生人。
傅新桃帮她把话说开:“我知你或许不怎么敢相信我,但你也无其他可信之人,否则不会落得这般狼狈。既如此,不如赌一把,信上我一回,万一治好了呢?”
郑小娘子艰难思考着傅新桃的话。
她回想傅新桃的身份,颤声问:“你是那位时常在外义诊的傅家小娘子?”
听起来,这位小娘子此前耳闻过她。
傅新桃微愣,点点头:“我有时会去西郊义诊。”
郑小娘子这一次没有拒绝。
她轻轻反握住傅新桃的手,声音极低:“麻烦傅小娘子了……”
好不容易得到应允,傅新桃松一口气。
“没事。”她一面说一面拉过郑小娘子的手臂,手指摁在对方的手腕上。
半晌,傅新桃收回手,暗暗叹气,垂眼看一看床榻上的人,又问得她几个问题,心中彻底有数。这位小娘子脉象滑,如珠走盘,观其病症,右下腹疼痛不止,有些恶寒发热,且口干、舌红苔黄腻。
此时已可以确定她之前判断无误。
郑小娘子已有数月身孕,且大约因情志不畅,湿热内蕴,以致染上肠痈。
欲治此病,应循清热利湿、通里攻下、行气活血之法,再辅以针灸。
小娘子身上的病不难医治,真正难医治的是心病。
尚未出嫁,已有身孕。
那一位公子或许不知情,或许知情后消失不见,总之大约是不准备负责的。
却要小娘子一个人承担这些……这也是傅新桃改变想法、多管闲事的原因,若是别的病便罢了,这样的事情,她不帮忙,不知这位小娘子要落得什么下场。
视若无睹,当真是变成见死不救了。
约莫一刻钟时间,丫鬟婆子送热水巾帕进来,春雨也把傅新桃的药箱取来。
她没有在房间里留人,让她们都守在门外,才帮郑小娘子解衣行针。
小娘子的肚子已有些显怀。
不知先时如何在那么多婆子丫鬟的眼皮子底下把事情瞒过去的。
但身孕之事,终究会有瞒不住的那一天。
哪怕今时今日生病也不看大夫,又到底能拖得了多久?
从一个大夫的身份来看,这样定然是叫胡闹。
然而这么大一件事要独自承担,那种害怕与无助是很容易叫人不知所措。
她不想苛责。
傅新桃从药箱取出自己的银针。
之后,她为郑小娘子行针,针刺阑尾穴、足三里,留针一刻钟。
待到起针,傅新桃复用巾帕帮郑小娘子抆了一遍身子。
她浑身都是汗,抆过身子起码能清爽一些,也不那么容易叫旁人看出不对。
“抱歉,累你做这样的事……”
郑小娘子心中歉疚,觉得对不住傅新桃。
“些许小事,不必介怀,还是我帮你好一些。”傅新桃说,“免得待会你丫鬟怕你身上不舒服,要帮你抆身子。现下无什么事,你睡一会,我去开药方。”
郑小娘子身体不适的消息没有不叫郑夫人知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