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解决了那钱金,再向掌柜讨两坛子罢。”秦默淡然浅笑。只要公仪音想做的事,他从来都是纵容得很。
公仪音心下欢喜,埋头又用起餐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店外有一中年男子匆匆而入,穿着青色长衫,眉眼间有几分焦灼,身后还跟着方才被阿贵派去叫掌柜的那个伙计。
公仪音随意一扫,观此人的气度着装和面上神情,便知此人便是这酒香十里的掌柜了。
她收回目光,依旧气定神闲地用着餐,偶尔同秦默说笑一句,面容淡然而从容。
阿贵见到掌柜的来了,顿时像见到了主心骨似的,眼睛一亮,忙不迭迎了上去,急急同他说起什么来。
说话的间隙,公仪音的余光瞥见那掌柜的朝他们这边瞟了好几眼,不由微微一勾唇,心里头倒期待起这掌柜的反应来。
听完阿贵的一大通话,那掌柜的眉眼间果然浮上几丝焦灼之意。
只是,焦急归焦急,他却并未上前来打扰公仪音和秦默,而是掀起帘子去了后院,过了一会才出来。
公仪音淡然地用完餐,然后唤了小二来将餐盘撤下。
小二收拾干净了,又主动替他们沏了壶好茶上来,却依旧什么话也没说,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公仪音同秦默对视一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个掌柜的,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既然他不急,公仪音他们就更不急了。公仪音伸出纤纤素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又替秦默也斟了杯,两人慢慢品了起来。
这会子已过了饭点,大堂内用餐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掌柜踌躇片刻,终于走到了公仪音和秦默这一席,弯腰行礼道,“鄙人唐谦,是这小店的掌柜,见过郎君,见过女郎。”
公仪音和秦默也还了一礼,却不主动开口,只等着唐谦先说。
唐谦迟疑了片刻,很快堆起谦逊的笑意,看向公仪音和秦默道,“方才店内发生的事鄙人已经听店里的伙计说了,给两位造成的困扰,实在是对不住。这样吧……”他的目光在公仪音和秦默面上一扫,“今日两位客官这顿饭便算是鄙人请了,也算是给两位的赔不是。”
见他一上来姿态就放得这么低,又态度良好,秦默面上的冷意收敛了几分,微微低头道,“说起来……此事也并非唐掌柜或是店中伙计的错,那人非得来找茬,唐掌柜和店里的伙计也是受害者。”
唐谦重重叹口气,眉眼间浮上几抹忧色,“实不相瞒,最近这些日子,这钱大郎日日上鄙人这店里找茬挑衅,前两次鄙人不在,他觉着没趣,便走了。今儿怕是有些不耐烦了,便寻衅闹事起来,倒不巧让两位撞见了。”
公仪音清澈的眸光望着唐谦,微露关切之意,“唐掌柜可是同这钱金有什么过节?”
唐谦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抬眼看向公仪音道,“女郎有所不知,鄙人同这钱大郎并无过节,实则是……是他看上了小女。”
他顿了顿,见公仪音和秦默面上一副侧耳倾听的神情,方才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说,“小女今年二八年岁,也算是到了议亲的年纪,正要请媒人帮忙相看相看合适的人选,不想这钱金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直接请了媒人上我家提亲来了。”
他面上的愁苦之色遇显,“鄙人家中人丁单薄,原也有一儿子,只养到五六岁大的时候便去了。如今夫妻二人只把这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小女身上,想着到时招个婿上门,同鄙人一道将这小店经营好,也算是我夫妻二人养老之本了。待鄙人同拙荆去世后,这小店自然就留给小女及其夫婿营生用了。”
“是以鄙人择婿,这家世是不必考虑的,家世太好的,也不愿意入赘我家。模样儿也是次要,只一点,须得勤奋伶俐才行。鄙人如今这小店生意倒也还好,靠得便是鄙人这一手酿酒的手艺。若懒了,则不愿多学多做,若笨了,也学不会鄙人这手艺的精华,是以鄙人原想着慢慢挑便是。谁曾想……小女竟让这混世魔王看上了去。”
这唐谦一边说,一边摇头,想来是对这钱金的本性了解得十分透彻,万万不肯将女儿嫁给他的。只是又碍于钱金在这平遥镇的势力,只得暂且躲一时罢了。
公仪音略有些奇怪,“钱金可见过你家女儿?”
唐谦点点头,“观女郎气度谈吐皆是不凡,想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女虽从小娇养,但到底生在蓬门小户,也不拘抛头露面之嫌了。前些日子店里人手不够,鄙人便叫了小女来店里帮忙,谁曾想正好被那钱大郎给瞧见了!”
他万分懊悔地一拍大腿,“若是晓得会有这么一桩孽缘,便是关了铺子也不会叫小女出来了。”
公仪音见这唐谦说话间条理分明,也不夸大其词,言语间又流露出拳拳护犊之情,不免生了几分同情,遂看一眼秦默。
秦默瞥见她眼中水光微闪,知道她有些心软了。他虽不喜管这些闲事,但只要公仪音高兴,他自然不会拒绝,轻轻一点头。
公仪音面上微喜,看向那唐谦接着又问,“方才我听你店里的伙计说,令千金如今抱恙在家,是真的身体有不适,还是为躲这钱金?”
说起自家女儿,唐谦眼角有点点泪花泛出,眼眶红红的,低了头道,“不瞒女郎,小女是当真病了,这几日忧虑成疾,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叫大夫来看了也只不见好。小人心里发愁,这几日便留在家里宽慰小女,把这铺子丢给了阿贵照看着,谁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到这里,秦默开口道,“你们这平遥镇,归平阳县县令管罢?”
唐谦应一声是,以为秦默想去报官,叹一口气道,“郎君有所不知,这钱家原本也是这县里的大族,虽家道中落了,但在这司州各郡县都有族人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这平阳县令知晓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是以平日里对钱大郎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郎君又不是本地人,万一反被那平阳县县令借机立威,反倒是鄙人的罪过了。”
“无妨。”秦默神情清俊,“钱金之事你不必再担心,我同我夫人自然会解决了再上路。”
第260章 借住
秦默的声音凉薄,唯独这夫人“夫人”,叫得温柔缱绻,听得公仪音心跳慢了半拍,怔了片刻方笑着附和道,“唐掌柜请放心吧,钱金之事我们既已插手,就不会坐视不管。”
唐谦心中原本还有几分不大相信,只是看着秦默和公仪音均是神情淡然,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心里头祈祷着,万一上天见他可怜,当真给他派了两个救兵来了呢?
若果真是这样,可真真是前世积下的福分了。
公仪音看向唐谦又问,“唐掌柜,你这附近可有什么干净些的客栈?”方才秦默问起平阳县县令,想来是要派人去“请”他过来了,这一来二去,今日肯定是上不了路了,便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才是。
唐谦一听,陪着笑道,“寒舍倒还有几间空房,若是二位不嫌简陋的话,倒可以住在小的家中。”
许是方才秦默提起平阳县县令时那眼都不眨一样的从容姿态震慑住了唐谦,他这会子已经将自谦默默地由鄙人换成小的了。
秦默倒是无所谓,只怕公仪音住不惯,是以宠溺地朝公仪音看去,“阿音觉得呢?”
公仪音朝后扫一眼带来的侍卫和阿灵阿素等人,看回唐谦道,“唐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唐掌柜也看到了,我们还带了些仆从,恐掌柜家中住不下,平白给掌柜添了麻烦。”
唐谦朝公仪音微微作了个揖,“不瞒女郎,小的家中房屋乃是祖辈留下来的祖宅,一座二进的院子,还算宽敞,倒也容得下女郎和郎君的这些仆从女婢们。”
见唐谦坚持,公仪音也知道他一则是感激他们的出手相助,二则也是怕钱金找上门去,有他们住在家中,到底安心些。也不拆穿,点头应下,谢过唐谦的好意。
唐谦一见公仪音应承下来,不由大喜,忙不迭朝公仪音和秦默行礼道,“如此,小的就先谢过郎君和女郎了。”顿了顿又道,“若各位用好餐了,不如小的先引着大家去寒舍安顿好如何?”
“有劳了。”秦默淡淡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