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几根银针,极快地扎在了流珠身上的几处穴位之上,然后请在场的众人稍等片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赵太医伸手将银针拔出,很快,有紫黑色的血从流珠苍白的嘴角流出,衬得其面容愈发狰狞可怖起来。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公仪音不禁皱了眉头。
之前赵太医检查薛逸海所中之毒时,也是用的这样的手法。莫非……流珠服的毒正是噬心散?!
赵太医掏出帕子拭了拭流珠嘴角的血液,然后放到鼻下轻轻一嗅,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如何?”秦默看向他问道。
赵太医放下帕子,语气愈发沉重起来,“的确是噬心散。”
“噬心散?”安帝大惊,“你是说……流珠服下的毒是噬心散?”
赵太医点点头应是。
“流珠怎么会有噬心散的?!”
“陛下,微臣怀疑,流珠很有可能是萼族之人!”秦默看一眼流珠的尸首,又看回安帝缓缓说道。
“什么?!”安帝满目大骇。经薛府一案,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将萼族与高氏联系在一起,示意听到流珠是萼族人时,心中涌上一种强烈的不安。
“秦爱卿,你如何能确定?!”安帝心中还有一丝侥幸,沉沉发问。
“陛下不如请了宫婢将流珠的手臂用热水抆拭一番便知。”秦默道。
对于萼族之人手臂上会绘族花之事,安帝亦有所耳闻,闻言忙让刘邴下去安排。
很快,有宫婢端着热水进来。
流珠已死,又是罪犯,早已谈不上“清白”一说。宫婢在刘邴的示意下,将流珠的袖子挽至手臂上方,然后用帕子沾了热水将流珠的两边胳膊都细细抆拭了一番。
很快,流珠的右手手臂上有线条显出,渐渐的,完整的图形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果然是一朵含苞怒放的紫萼花!
安帝一脸悚然,跌坐在席上,“她……她怎么会是萼族之人?”
刘邴忙挥手让那名宫婢退下,赶到安帝身旁替他顺着气道,“陛下请保重龙体。”
安帝定了定神看向秦默,“秦爱卿,你怎么看?”
秦默神情淡渺,语声亦是凉薄,“微臣只是见流珠死后的症状同薛府一案中常夫人的死后情形颇为相似,所以斗胆一猜。至于流珠为何是萼族人士,我想,这点陛下怕是要亲自问皇后才是。”
安帝回头看一眼被紫檀嵌象牙螺钿牡丹凤纹屏风和东珠帘子隔断的内殿,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他张了张唇,似想要说什么,终是显出一丝颓唐之色,声音喑哑而缓慢,“罢了,待皇后醒来,朕会亲自问明的!”
说罢,转头看一眼殿中流珠的尸体,“来人,将其尸体拖下去!”
殿外有内侍应声而入,很快抬着流珠的尸体出了大殿。
安帝看向秦默和公仪音,“秦爱卿,此案就到此为止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与重华又是新婚燕尔,多抽些时间陪陪她罢。”
秦默神情未变,躬身应是。
一旁公仪音的眸色却愈发冷了起来,似笼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冷地睨着安帝,不发一言。
似感到公仪音周身气息的沉郁,安帝别了眼看来,微笑着道,“阿音似乎心情不大好?可是怨秦爱卿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看着安帝慈眉善目的容颜,她很想明明白白问出来,父皇,你当真相信皇后在此案中是无辜的么?
话偶读已经到嘴边了,却听得秦默的声音蓦地响了起来,“说到此事,微臣正有一事要求陛下。”
安帝的注意力被秦默吸引,笑着道,“秦爱卿但说无妨。”
秦默便说起了想过几日带公仪音去天水郡一事。
安帝闻言朗声一笑,“去天水郡?这是好事啊!朕允了!你们啊,在天水郡多待几日,权当散散心了,不必急着回来。”
“微臣谢过陛下了。”秦默道,又看公仪音一眼。
公仪音何尝不明白秦默的意思,只得也不甘不愿地说了一句,“多谢父皇。”
“好啦!此案既破,朕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重华,你同秦爱卿一道留下陪朕用完午膳再回去吧。”
公仪音唇边挤出一抹笑意,为难道,“父皇,重华还得回府准备去天水郡的事,估计不能留宫里陪您用午膳了。”
“这样啊。”安帝面上有一丝落寞之色闪过,“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忙,那你便去吧。去天水郡之前来宫里同朕道个别。”
“是。”公仪音低头恭顺应了。
“那朕便先回宫了,你们也回吧。”说罢,示意刘邴一眼,抬步走出了长秋宫。
待安帝走了,公仪音也不想在长秋宫多待,随秦默一道走出了大殿。
荆彦带着那队衙役先行将王韵尸体运往义庄了,是以两人也不着急,在宫中慢慢走着。
公仪音心情不大好,只默默走在秦默身侧,并不开口说话。
午日的阳光微有些热烈,直直洒在公仪音的头顶。这样灿烂的阳光总归有些刺眼,公仪音似有些不适地微眯了一双雪眸,眼底有着朦胧的雾气。
秦默知公仪音现在心情并不好。
只是此处不必帝姬府,一切需谨言慎行才是,因而也未多说,只伸出手握住公仪音垂在身侧的柔荑,微微用力一握,握住了她掌心的凉意。
公仪音抬头柔柔一笑,眼中一抹灼眼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