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1 / 2)

皇后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微微握了握,尽量不让自己的神情泄露半分端倪,浅笑一声道,“既然这样,陛下请吧。”

公仪音清冽的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她身后的流珠之上,唇边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笑意,“流珠姑姑也一道吧。”

流珠眼皮一跳,福身应诺,跟在几人后面,一道出了内殿。

见到秦默带着一队衙役已在殿中候着,皇后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睫羽抖了抖,讪笑着看向公仪音道,“重华,这是何意?”

公仪音眼露讥诮,瞥她一眼却并不接话,只先看向安帝道,“父皇请先落座吧。”说罢,示意刘邴搀着安帝在上首的席位坐下。

待安帝坐好,公仪音这才看向皇后,声音凉郁了不少,“皇后也坐吧。”

皇后勉强笑笑,心神不定地坐了下来,看上去面色无异,实则一双眼睛不住地在公仪音和秦默面上打量。

方才安帝刚走,流珠便急急进来,说是有要事汇报,岂料才刚说了几个字,安帝他们便去而复返,生生打断了她们的谈话,流珠无奈,只得退至了一旁。

皇后心中惴惴不安。

方才流珠说的那几个字中似乎隐隐提到了御药房的提督正内侍毛培,其他事情一概没来得及说,心中忍不住左思右想起来。

毛培?毛培那里会出什么事呢?

御药房虽不是宫中什么大的机构部门,却是极为紧要的一处。平素里用药的机会虽算不得多,但病来如山倒,只有用了合适的药材,这病才能好得更快。再者,若是有人在药材中做文章,很多时候连什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皇后一进宫便盯上了御药房。这么多年的经营下来,总算将御药房的提督内侍换成了自己的人,其间的内侍中也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这才安了心。

不想此番流珠突然急急提到毛培之事,会是因为什么呢?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瞟一眼公仪音和秦默面上冷冽的神色,心里头愈发打起了小鼓,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保养得当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泛白。

“皇后可知我们今日前来为了何事?”公仪音看着她,淡淡开了口。

皇后今日穿了一身石榴色宫装,层层叠叠,繁复而雍容,灿然灼目,恍如春花一般娇艳的颜色。她柔顺的面容从容而端庄,仿佛永远都是这样母仪天下的韵致。然而当公仪音问出这一句话,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有什么微光闪过,快得来不及抓住。

公仪音心中淡然一笑。

看来,皇后已起了警惕之心。也正如此,她能断定,方才流珠定然没同皇后说上几句话便被他们打断了。这般一想,心中愈发定了心。

皇后暗暗定了定神,不让自己显出一丝怯弱和心虚来,似笑非笑地睨公仪音一眼,“重华这话说得有意思。若只陛下一人来,我倒是不觉奇怪。只是……”她的目光在公仪音和秦默面上一扫,“不知重华和驸马带这么多人来我秋水宫,却又是为何呢?”

公仪音微笑着,恰如清秋的朝露,清澈而柔美,然而那眼中的一抹灼灼亮色却看得皇后心中微惊。她用一种不急不缓的语气道,“此番前来,却是为了王韵在宫中离奇身亡一案。”

皇后攥成拳头的手一紧,长长指甲掐入掌中,疼得她倒吸一阵凉气。然而她终究是见惯风浪之人,只睫毛一抖,露出一抹狐疑之色,“王家女郎一案?莫不是我宫中有何知情之人?”

公仪音看向秦默。

秦默微一点头,冲着旁边的荆彦招了招手。

荆彦会意,出声道,“带人进来。”

很快,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

皇后心中一紧,急急看去。便是上首的安帝,也挺直了身子望去。

被衙役带进来的是一脸颓败之色的阿正。

皇后见到这熟悉的面容,脸色蓦地一白。好在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缓缓而来的阿正脸上,无人注意到她异样的神情。只公仪音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她,见她神情的变幻,心中愈发定了几分。

看来,皇后与阿正,的确认识!

安帝看着被带进来的阿正,沉声开口道,“秦爱卿,莫不是阿正招了?”

秦默看向安帝行了个礼,不急不缓开口道,“陛下还记得,那日臣在阿正房中搜出了阿正涂抹伤疤用的玉肌膏么?”

“这是自然!玉肌膏乃宫中圣品,怎的就跑到了一个小小的内侍房中?这其中定有猫腻!”安帝语气沉然。

听到玉肌膏三个字,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额头上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趁人不备,她有些慌乱地看身侧的流珠一眼,却见流珠也是满目急色,顿时心里头七上八下起来,只得尽量定了心神,不让人看出端倪去。

秦默道,“微臣正是根据这玉肌膏,推断出了阿正的幕后指使之人与秋水宫有关。”他只说幕后之人与秋水宫有关,并未直接点出皇后的嫌疑。

可皇后本就心虚,一听顿时慌了,脸色一沉,直直看向秦默道,“秦寺卿这话是何意?”

秦默淡淡一笑,“皇后请稍安勿躁。”他微微一顿,接着往下说,“正如方才陛下所说,玉肌膏乃宫中圣品,非常人可得。臣已经问过御药房的提督内侍毛培,得知今年御药房所产玉肌膏不过十盒,且所有玉肌膏的流向去处都有记载。臣派人查了这十盒玉肌膏如今的下落,发现其他九盒都还在陛下赏赐之人的手中。而剩下一盒,陛下正是赐给了皇后。不知皇后手中的这一盒玉肌膏,如今何在?”

皇后悚然一惊。

没错,阿正手中那盒玉肌膏,的确是她命人给他的!

阿正本就是她安插在御药房之人。当日王韵无意间听见了她的秘密,不能留于人世,只是若贸然用秋水宫之人,最后难免追查到自己身上。左思右想,还是派了宫里的云芙去将阿正找来。

本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不想当日阿正将王韵杀死后第二天,急急忙忙跑来秋水宫,说自己的手背被王韵抓破,请她帮忙掩饰。她本是怕阿正漏了口风,想除之而后快,不想阿正却看透了她的心思,跪在地上道,自己此番来秋水宫许多人知晓,若是自己暴毙,她定然也会有嫌疑。

心中恨恨,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先稳住他,并命流珠取了珍贵的玉肌膏来让他拿回去敷在伤口处。一面又让人暗暗出宫控制住阿正的家人,以防被他反咬一口。

本以为事情至此便绝了隐患,不想竟在一盒小小的玉肌膏上露了马脚!

她心中涌上一阵深深的绝望,只是仍不愿这么快便认输。假意一愣,垂眸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尔后偏了头看向一旁的流珠,用一种愤愤不平的语气道,“流珠,快取了我的玉肌膏出来给秦寺卿看看,以免他以为我竟同这小小的内侍有什么牵扯。”

流珠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打量了皇后一瞬,很快低了头应一声是,朝几人行礼后进了内殿。

其他人便在原地等着。

秦默和公仪音面上神情淡然依旧,安帝神色略显焦灼,唯独皇后,一言不发地垂着眼帘,面色一片死白,看不出心中所想。

皇后到底是在后宫中沉浮多年之人,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沉得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