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长帝姬的孩子没保住!
不过,想到这里,新的疑惑又生了出来。长帝姬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掉的?难道当真是曲华裳嫉妒长帝姬,所以痛下狠手?只是曲华裳虽然傻,但也不至于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吧?而且,长帝姬明明胎像很稳,席上又垫着厚厚的坐垫,就这么轻轻一摔,怎么就会伤到肚里的孩子?
联想到长帝姬之前知晓自己怀孕后诡异的反应,不知为何,公仪音总觉长帝姬在谋划着什么。可是,不管她在谋划什么,为何要针对曲华裳?她不过是一名刚入宫的小小妃嫔,虽然目前受宠一些,但完全威胁不到长帝姬的地位。更何况,若长帝姬是不喜受父皇宠爱的女子,那为何从前也没针对过那些受宠的妃嫔?
恍惚间,觉得自己似跌入一张巨大的网中,丝丝相连,环环相扣,怎么也走不出这张迷宫似的大网中。她喝了口酒压下心中的不安感,又抬眼朝安帝看去。却将他已经屏退了方才报信的内侍,忧心忡忡地坐在席位上,身侧的皇后正在低声劝解着什么。
公仪音满目狐疑地收回目光,垂首低眸不语,心中自顾自思考着。
恰好此时,一舞毕,殿中有片刻的安静。安帝收回思绪看向殿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浮躁之意,刚准备开口,却听得公仪楚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父皇,儿臣愿意为父皇献舞一曲,以恭贺父皇寿辰,祝父皇身体安康,万事如意。”这话一出,场内愈发静了下来,连方才的窃窃私语也没有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公仪楚身上。
公仪楚要的便是这种效果,扬唇偷偷一笑,又看着安帝浅笑道,“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安帝有些不郁。
堂堂一国帝姬,在他国使团还在场的情况下,居然主动要求献舞,这同那些乐坊的舞姬有什么两样?简直败坏一国颜面。但安帝又不能拒绝,毕竟公仪楚是打着为他祝寿的名义说出的这话。
权衡了一下利弊,安帝还是淡淡应了下来。
“难得昭华有心了,你想表演什么舞蹈?”
公仪楚自然看到了安帝脸上不快的神色,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前几日儿臣新学了一支惊鸿舞,正好借此机会给父皇瞧瞧。不过……”她顿了顿,目光往旁侧的公仪音面上一扫,“昭华这舞,还需要重华帮帮忙。”
安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公仪楚一向对公仪音颇多嫉妒,这点他自然是知晓的。俗话说事出反常必为妖,公仪楚突然这么殷勤地要献舞,还拉上了公仪音,不得不让他生了几丝警惕。想了想问道,“昭华想让重华怎么帮忙?”
公仪楚浅浅一笑,“父皇也知道,重华极善音律,儿臣想让重华为儿臣抚琴一曲,还请父皇批准。”
安帝皱了眉头,淡淡道,“若是需要舞曲,让乐伎弹奏便是。若让重华伴奏,你同她并未排练过,难免有合不上的地方,岂不是破坏了舞蹈整体的美感?”他虽然不知公仪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听这口气似乎就来者不善,为了避免公仪音吃亏,安帝还是下意识地拒绝了。
公仪楚心有不甘,眼中闪过一丝嫉色,刚要开口辩解,却听得下首宇文渊的声音响了起来。
“久闻重华帝姬音律乃南齐一绝,今日既然有机会,也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公仪音不由沉了脸色,宇文渊这话,明摆着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过,看他与公仪楚这一唱一和的,难不成他二人真的达成了什么共识?
她心中有些许发虚,下意识朝秦默看去,却正好见秦默也朝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秦默的目光依旧冷静自持,让公仪音狂跳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端坐在席位上,静观事态的发展。
其他众人亦纷纷跟着附和。
安帝无奈,只得问询似的看向公仪音。公仪楚也看了过来,面上似乎一脸恳切,只是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到了这会,公仪音反而镇定下俩,唇微勾,语声清朗缓缓开口道,“皇姊盛情难却,那我便献丑了。”
见她应下,公仪楚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嘴里却仍说着谦逊的话语,让人看不出她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如此,那就有劳重华了。”
公仪楚挑了挑唇,面上一派淡然之色,清冷出声道,“来人,取古琴上来。”
宫婢应一声,刚要退下,却见安帝扭着朝着一旁的刘邴吩咐了一句,“去将霜沁取来。”
沁霜?
公仪音微皱了眉头,这是什么?古琴么?她狐疑地朝安帝看去,却见安帝身侧的皇后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端着酒盏的手也止不住颤抖着。
她不由愈加生奇,这霜沁莫不是有什么来历?竟然皇后失态至此?
很快,有侍从抱着一架通体华美精致的古琴进来了。公仪音一见,也倒吸了口冷气。霜沁琴与普通的琴不同,通体洁白,粗粗一扫,似乎是由长于雪山之巅的雪梧制成。雪梧百年成材,木有异香,为极品良木。霜沁琴在内侍怀中泛着银色的光芒,琴尾处雕刻着的那朵亭亭玉立的白莲,细腻精致,竟是宛如真花。
公仪楚微微皱了皱眉头,面有疑惑,看起来也并不知道这霜沁琴的来历,只指了指殿内一角,吩咐道,“便放在那里吧。”
公仪音敛下神思目光一扫,却见那处离宇文渊所坐的席位颇近,不由生了几分疑色。皱了皱眉头道,“坐那么角落看不太清皇姊的物资,还是稍微往中间靠一些吧。”
不想公仪楚想也不想便拒绝了,“重华,我等会的舞蹈需要的空间颇大,只能委屈你在角落坐一坐了。”
公仪音刚待反驳,却见秦默趁众人不注意朝她做了个无碍的手势,不由心中一动。莫不是秦默做了什么部署?她目光粗粗一扫,发现公仪楚给她安排得那个位置,不光离宇文渊很近,好在离秦默也不远,若他们真在算计着些什么,相信秦默也能及时化解。
公仪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对秦默这般信任了。只是得到了秦默的保证,愈发定了心,深吸一口气,浅浅一笑,“既然皇姊这么说了,那便这样罢。”说罢,仪态端方地起了身,点头朝安帝示意了一下,婀娜多姿地往摆放古琴的席位走去。
见公仪音落入自己的计谋之中,公仪楚眼中得色更甚,朝安帝盈盈一福,“请父皇稍等片刻,容许昭华去换身衣衫。”
安帝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公仪楚眼神暗了暗,咬咬下唇退了下去。
见场中气氛似有些沉闷,有人似有心缓和,沉朗开了口,“陛下真是好福气,昭华帝姬和重华帝姬各个多才多艺,乖巧孝顺,亦是我南齐之福啊。”
公仪音朝说话之人看去,却不由一愣。那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开口说话之人,正是她有一在清凉殿见过的与秦肃一同出现过的大将军梁璟。
心中有些纳闷,不过转瞬一想也是自然。现在场中所坐之人,士族子弟自然没这资格开口,其他官员有的地位又不够高,只有梁璟和其他几位朝中众臣这时才适合开口。难怪父皇对梁璟颇为器重,这么看来,也是个识趣之人。
安帝的面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微微笑了笑,“梁爱卿过奖了,不过重华和昭华的确是朕捧在手心里宠着的,虽然如今渐渐大了,但朕还当她们是个小孩子,总想在身边留几年才好。”说罢,微微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瞟了宇文渊不语。
宇文渊的但笑不语,假装没听出安帝话中的暗示。
底下之人讪笑几句,跟着附和,场中气氛这才恢复如常,又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只有公仪音,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眉眼端肃,耳朵紧紧关注着四下的动静。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风传来,殿内烛火一闪,有一瞬间的明灭变幻。在这灯火朦胧之际,却见一红衣女子自殿外飞入,大袖偏飞,身段纤细婀娜。
公仪音定睛一看,果然是公仪楚,只见她面上瞄着浓浓的妆容,眉眼间透出一股与平日不符的凌厉的风情,眼尾处用朱砂勾勒出上扬的线条,额心中间还用花钿贴了朵怒放的红莲,的确让人由耳目一心的感觉。
若是换在平日,公仪楚这身打扮效果定然不错。可几日她犯了两点错误。第一,自己也穿的红衣,还是先于公仪楚亮相,如今她再选这套衣衫,难免有东施效颦之嫌。因公仪音肤白,红衣更是衬得肤如凝荔,眼波流转。而公仪楚肤色并不如公仪音,且五官稍显英气,这么一来,反而有不伦不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