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和公仪音无奈对视一眼,转头朝着薛静仪笑笑,示意她们理解,闭口不再提这一茬。毕竟,如何出殡是薛静仪和薛府的私事,既然她不想太多人来参加,她们自然会顺从她的心意。
公仪音倒是很想问问常夫人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只是想到那日薛静仪的决绝,思索片刻,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又聊了一会,见薛静仪如今心情已好转,府中之事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公仪音和萧染放了心,想着薛静仪如今还有很多事要忙不便多作打扰,刚要出声告辞,厅外却蓦地响起几声咒骂之声。
听到那熟悉的泼妇骂街般的语调,公仪音便意识到薛氏来了。
看来,她果然不甘心就此被扫地出门!
咒骂声渐近,却卡在了不远不近之处,听这样子,似乎是薛氏被堵在门口进来不得。
薛静仪眉心一蹙,沉声道,“我去看看。”说罢,整整裙衫起身朝门外走去。
公仪音几人放心不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出门一瞧,果然是一脸凶神恶煞的薛氏,正被秦肃事先带来的虎贲军拦住,嘴里骂骂咧咧想要硬闯进来,但是又害怕刀剑无眼,脚下迟迟未动,不敢拿命去赌。
毕竟,拦住她的可不是什么薛府的仆从,而是冷酷无情的虎贲军,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自己?
这么一想,薛氏越发不敢硬闯,只是嘴里的咒骂之声越来越大。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一声冷厉的声音响起。
薛氏嚎了一会,见薛静仪还不出来,刚想心一横躺在地上撒泼,余光却瞟到薛静仪一行人终于走了出来,耳边也跟着传来她不郁的声音。
薛氏目光一扫,看清身后她身后的秦肃、公仪音和萧染三人,不由一怔。
这些天她一直被严密看守着,几次想找薛静仪理论都没有机会,今日好不容易趁看守疏忽之际逃了出来,抓住人一问,说是薛静仪在正厅,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没有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她的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不知为何,心底生了一丝怯意。
只是,输人不输仗,怎么着也不能露了怯。这么一想,忙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硬着嗓子道,“薛静仪,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如此行事,着急要赶我们孤儿寡母出府,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这是不忠不孝!你父亲在天之灵看着,也不会安生的!”
薛静仪冷笑一声,一双雪眸紧紧地凝视着薛氏,唇边一抹嘲讽的笑意,“姑母在我家打秋风也打得够久了,是时候回你们孙家去了吧。”
“你……”薛氏没想到薛静仪这么不给她面子,语声一滞,老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顺了气,恶狠狠盯着薛静仪道,“你今日是铁了心赶我们出府去了?”
薛静仪语声愈发清冷似霜,“姑母这话说得太难听,我这哪是赶你和表兄出府?不过是怕姑父惦记着你们,所以请你们回去罢了。”
薛氏神情愈发恨恨,她夫郎风流好色,家中并不宽裕,小妾却一个接一个往府里抬。她就是没法子了才躲到薛府来的,本来只是想眼不见为净躲一段时间的,不想薛府的生活比孙府要好过太多。
薛逸海在世时,感念她曾经的帮忙,所以对她算得上是有求必应,基本上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她。在孙府可就大不相同了,不仅生活质量下降许多,她夫郎对她,也是动不动就拳打脚踢。
所以她一在薛府住下便乐不思蜀,再也不想回那个憋屈的孙府了。只要她按时送钱回孙府,她夫郎乐得自在,自然也不来催她回去。
如今一想到又要回去那个憋屈的地方,心情当然十分不爽。
而且,她本以为薛逸海去世,薛静仪一个小娘子当家,孤苦无依,薛府的家财怎么着至少也得分自己一半才行,没想到薛静仪竟会行如此雷霆手段,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也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更没想到的是,她会找来这么多强有力的帮手,士族子弟,皇家帝姬,连主上都赐了块金牌给她,这让她如何不恼?!
薛氏心中恨恨,似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恨不得将薛静仪的面皮挠得稀巴烂才好。
薛逸海在世时对她百般恭敬,薛逸海一去世,就变得这般强硬,薛静仪态度这前后巨大的转变,让她一时间都懵了。
只是,薛氏到底不甘心到手的横财就这么飞走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思忖,既然硬的不行,那她便来软的吧。
这么一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面上带上一丝谄媚的笑意,看向薛静仪讪讪道,“静仪,方才姑母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冲你吼的,你别放在心上。”
薛静仪“嗯”了一声,清冷的面容未变。
薛氏面上好不容易堆出的笑容僵了僵,但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依旧语声和煦,“静仪,如今薛府全凭你在打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无依无靠的,难免有那起子刁奴不服气。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同我商量过你和志远的婚事,要我看啊,不如你们趁早把这亲给成了,也算是了却你父亲的遗愿了。”
公仪音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她活了两世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人,这颠倒黑白大言不惭的功夫可真是一流!
薛静仪怒极反笑,“姑母这话可真有意思,父亲在世之时,我从未听他说过要把我嫁给表兄之事。再者,父亲刚去世,我自然是要为他守孝的,这婚事一事,姑母切莫再提,以免让人觉得静仪乃不忠不孝之人。”
她语带嘲讽,把方才薛氏用来训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薛氏气得嘴巴都歪了,深吸了两三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想骂人的冲动,半天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开始玩起了博同情的手段,一脸凄凉看着薛静仪道,“静仪,你姑父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和志远此次一回去,你姑父那里定然不会让我们好过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姑母,你多虑了。”薛静仪面上神色没有丝毫松动,语气却愈发清冷。
薛氏低着头,暗暗咬了咬牙。
没想到这个薛静仪年纪轻轻却软硬不吃!只是,叫她就此放弃却又心有不甘。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眼眶,用力挤出几滴泪来,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色,“静仪,你就可怜可怜你姑母和你表兄吧,姑母我……姑母我给你跪下了……”说着,心一横,作势就要跪倒。
却听得耳边风声一动,公仪音感到身边秦肃手一动,一颗小石子被他从地上吸起,尔后飞快朝薛氏的膝盖打去。
薛氏刚要下跪,却觉得膝盖蓦地一疼,下跪的趋势被阻住,身体朝后踉跄了几步。她扶住双膝,龇牙咧嘴朝秦肃看去,因为她能察觉到方才那打在自己膝盖上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射出的。
见是秦肃,薛氏怒气一阻。
秦肃这段时间经常出入薛府,薛氏暗中向人打探清楚了他的身份,这才知晓他是秦氏子弟,更是如今主上面前的红人,这样的人,自己自然招惹不起。只得自认倒霉地揉着膝盖,脸上神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薛静仪面上已有些不耐,见薛氏似乎打定主意赖在这里不走了,也不好让公仪音他们陪着自己久等,想了想开口道,“姑母,如今父亲去世,薛府没了经济来源,日后日子怕是会过得紧巴巴,静仪虽有心帮你们,只是爱莫能助啊。”
见薛氏眼眸一抬就要分辨,薛静仪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清清淡淡道,“不过,姑母日后若过得不好,静仪也于心不忍。不如这样,我会赠与姑母一车粮食,一车布匹,外加百两白银,姑母拿着这些物什钱财回去,想必姑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当今金银市价不稳,比起那百两白银,薛静仪许诺的这一车粮食一车布帛显然更具价值一些。
薛氏本以为薛静仪铁了心不分她任何财物,如今见她这般开口,心内不由喜出望外,看看她身后冷着脸色的三人,知道自己若再纠缠,怕是连这点东西也得不到了。
想了想,只得按捺下仍有些不甘的心情,朝薛静仪笑笑,叹一口气道,“静仪,你的难处姑母也是知道的。罢了罢了,你一个小娘子要维持这偌大的薛府也不容易,阿弟剩下的钱财便留给你罢,你可得精打细算些,别很快就将这个家给败光了。若是有什么……”
薛静仪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也不听薛氏再唠叨,转头看向身后的采月吩咐道,“下去将给姑母的东西准备好,然后派人护送姑母和表兄回孙府吧。”
薛氏被她冷不防打断,面上已是挂不住,不过看在钱财的份上,还是生生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