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是快快回去吧。”
“好,那我走了。”萧染出来久了,恐家中瞒不住,也不推辞,朝她挥挥手道别,又叮嘱道,“你若来看静仪,记得派人去同我偷偷说一声啊,我也来。”
公仪音笑着应了,目送着萧染的身影匆匆离去。
眼见着她的身影渐渐化作黑点,公仪音收回目光,呆呆立在原地,眸间一抹沉色。秦默此刻定然还在薛逸海和常夫人的院中善后,再者,父皇那里还等着他通禀,他这会一定很忙。
想到这,本来想立刻冲上去质问他的勇气顷刻间又烟消云散。
幽幽叹了口气,抬起沉重的步伐朝府门处走去,
罢了,还是先回府吧。至于秦默与王家婚约一事……她抬起头看向远方的风景,那里,树叶青黄相接,被风轻轻一拂,发出簌簌的声响。
忽然,她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不由呼吸一紧,慌忙垂下头。心里头在盘算着是假装没看见赶紧溜走,还是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还未等公仪音纠结出个结果来,秦默凉淡的声音就在耳边响了起来,“阿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公仪音没有抬头,视线紧紧定在自己的脚尖之上,硬邦邦道,“我准备回府了。”
耳边陷入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沉默中,公仪音看见自己鞋尖上缀着的莹润东珠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明亮而迷离,让她的思绪亦有一瞬间的恍惚。
良久,她才听到秦默的声音传来,却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公仪音忽然一阵怒气上涌,气呼呼地抬眼看向秦默。心里头颇有些委屈,我可以对你冷淡,但你对我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嘴一张刚要开口质问,却见秦默已看向远方,淡淡道,“我送送你吧。”
不知为何,已经涌到嘴边的质问的话语突然之间就说不出来了。她忽然有些胆怯,若是……若是问出这话,她和秦默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该怎么办?
心中患得患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攥衣襟,心里纠结不已。
“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要知道。”走了一小段,秦默终于沉沉开了口。
公仪音高悬的心蓦地一沉。
难道秦默要向他坦白与王家的婚约之事了?一想到这,心中愈发紧张起来,蓦地停住脚步,抬眼朝秦默看去,眼中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看了秦默半晌才愣愣道,“什……什么事%……?”
秦默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公仪音一瞬,目光在她近在咫尺的面容上微微打了个转,方才开口道,“当年高氏灭族时逃出的高氏子弟,也许不只常夫人一个。”
“什么?!”
公仪音本在惴惴不安地等着秦默坦白,突然听到这样一个重磅消息,神色一僵,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当年还有人逃脱?是谁……?”
“我的探子打探到,当年,高氏主母其实育有一儿一女。高氏被灭族前,高府突然起火,高氏主母的一子一女被发现烧死在了房中,世人都只当他二人已死。现在想来,当时房中的应该只是替身,真正的那两名嫡子嫡女,应该是听到风声视线逃走了。”秦默凝视着她缓缓道来。
“如果常夫人便是当年的高氏嫡女,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一名高氏嫡子流落在外?”公仪音瞠目结舌道。
秦默点点头,“如今流落在外的,是常夫人的阿弟。只是不知道这名高氏嫡子如今身在何处,当年常夫人又是怎么与他失散的。”
“难怪!”公仪音突然眼神一亮,询问似的看向秦默,“常夫人说,当年她高氏被灭族时,她不过十三岁,她的阿弟,是不是只有十一岁左右。”
“你怎么知道?”秦默略有诧异。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与常夫人相识的情景吗?”
秦默点头,“自然是记得。”
“我当时就在纳闷,不过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乞儿,为什么常夫人看着他的目光异常温柔。现在想想,那名乞儿也正是十来岁的年纪,常夫人应该是透过这名乞儿,想起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她喃喃道。
想了想,又有了新的猜测,“你说,常夫人同薛公一直没有孩子的缘故,是不是就是因为她这个阿弟?”
秦默微微蹙了眉头,“为何?”
“你想啊,长姐如母。当年常夫人与这个嫡子一同逃出,一路上两人相依为命,常夫人与她阿弟的情感定然十分深厚。这些年,常夫人一定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她阿弟的下落,只可惜一直没有音信。高家唯一的血脉没有找到,常夫人不想自己分心,所以才迟迟没要孩子。”
秦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语带赞同之意,“你这么分析,倒是很有道理。”
公仪音淡淡“嗯”了一声,清澈如许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现在想想,常夫人这么聪慧的女子,怎么会被徽娘那么拙劣的把戏得手?我猜……或许当时,她是刻意喝下那杯加了毒的茶水的。”
秦默“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徐徐的微风吹得庭中树影婆娑,起伏的光影投射在面前的公仪音精致洁白的面上,看着她这般微微到来,秦默觉得自己心头有一股温热的血气涌过。
“你想,徽娘出现在隐园本就奇怪,以常夫人的聪敏,她定然发现了什么不妥,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下了那杯毒茶,我猜,可能有两个原因。”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秦默眼前一晃,“第一个原因是,她要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身份。常夫人和薛公先后中毒,众人只当有人欲对薛府下手,没有人会想到常夫人才是投毒之人。至于第二个原因……”
她目色闪了闪,犹豫了片刻才道,“也许,当时的常夫人,存了一丝假戏真做的心思。”
秦默很快明白了公仪音的意思,目光灼灼地看着公仪音,“你是说,当时常夫人心里对于该不该向薛公下毒其实很犹豫,想着万一自己真因此中毒身亡,也算是上天对她的一种惩戒么?”
公仪音点头,睨秦默一眼,看见他面上那熟悉的柔和神情时,眼睫一刺,慌忙垂下眼帘,淡淡“嗯”了一声。
秦默也没有出声,但公仪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面上。眼见着离府门口还有一段路,公仪音只得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又找起了别的话题。
“你的情报网是不是很厉害?”
秦默微微勾唇,不过一想到公仪音低着头看不见,很快又收回笑容,温润道,“阿音如何得知?”
“萼族的神秘纹身,高氏逃脱的嫡子嫡女,这些消息,一定都是费尽心思掩藏起来的讯息,你却能在短短时日内打听得到,足见你这张铺开的情报网,当然势力不小。”
秦默轻笑,“阿音说是,那便是吧。”
一听那这种敷衍的态度,公仪音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没能问出口的与王家婚约一事,当下心中更恼,抬眼狠狠瞪她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后头远远跟着的阿灵阿素意见,忙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心中不禁泛起嘀咕,方才殿下与九郎相谈甚欢,只当两人已经和好了,怎么一会功夫殿下似乎又生气了?
她们疑惑地看一眼秦默,脚下加快,跟上了公仪音的步伐。
公仪音走得急,宽大袖口卷起一阵清风,扬起秦默鬓边发丝。他看着她气匆匆离去的身影,无奈一笑,眼中落满宠溺的光芒。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公仪音出了府,忽然出声唤道,“子箫。”一身黑衣的子箫如鬼魅般出现在秦默面前。